氰化之心the-cyanided-heart-1

前言 – 第四章第五章 – 第十章第十一章 – 第十五章第十六章 – 第二十章第二十一章 – 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六章 – 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 – 第三十五章第三十六章 – 第四十章第四十一章 – 第四十三章 – 后记


《氰化之心》1

The Cyanided Heart

Terasy

 

第五章 – 第十章


第五章 往事

艾米睁开眼睛,帐篷顶占据了视野。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旁的凯特似乎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

“嘿,两位,早上好。”布弗德推开帘子,问道,“睡得怎么样?”

“啊…还行吧…”凯特打了个哈欠。

“那个…布弗德,谢谢你。”艾米微笑着说道,“啊。怎么说呢,明明那时候…你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但是还是给了我们一个休息的地方。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

“啊哈哈……”布弗德有些脸红,“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帮助你们也是我们的职责。”

三人陷入了沉默。凯特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盯着布弗德。

“凯特,我脸上有东西吗?”布弗德有些疑惑,“哈哈…快走吧,里德正在做早饭,晚到的话会被抢光的。”

艾米和凯特跟着布弗德向帐篷右边走去。

“凯特,刚刚有什么不对吗?”艾米指了指布弗德,小声地问道。

“嗯…一会再说吧。”凯特回答道。

“嘿,孩子们,早上好!”里德笑了笑,把手上的几个盘子放三人面前。盘子里是煎鸡蛋和两片热乎乎的面包片,虽然算不上豪华,但在战争这样的特殊时期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边吃边聊,有什么疑问就尽管问吧。”里德望着咬了一口煎鸡蛋的艾米,笑了笑。

“谢谢您的招待。”凯特没有动叉子,“我有一个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噢,你说吧。”里德摊开手,“只要我能解答的话。”

“…坐在我旁边的这位是否就是布弗德·菲特?”凯特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他是我的朋友,并且和您关系很好的话,他应该经常向您提起我吧。”

“嗯?”里德眯了眯眼睛,“当然,他经常和我提起你。提起他曾经做图书管理员时在图书馆遇见你的事,有什么不对吗?”

“他刚刚和我们说的是: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凯特站了起来,“如果是艾米的话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和我的话……如果我们认识的话,为什么他要威胁艾米呢?”

“十分抱歉……”里德闭上眼睛,“关于这个,我无可奉告。你可以自己问问他,如果他记得你们以前的事,那要证明他是布弗德不就很简单了吗?”

凯特犹豫了一下。

“嗯!凯特,你可以随时问我。”布弗德放下面包片,笑了笑。

“那……我们是在哪里碰见的?具体时间?”凯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在市里的图书馆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布弗德努力回想着。

“那时候我们聊了些什么?”凯特问道。

“我们大概在聊肖霍洛夫的《静静的顿河》。你说你很喜欢那本书,还和我说非常喜欢‘人是为了自己的希望而活着的’这一句。”

他说的一点没错。凯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但她总觉得面前的布弗德有哪里不对。

“那天下班以后你做了些什么?”凯特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是回家了。”布弗德笑了笑,似乎脸色有些不好,“我像往常一样和图书馆的员工们道别,然后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经过中心广场的时候,几辆黑色的车拦住了我的去路……”

“然…然后呢?”

“我不是……我不是……”布弗德瞪大了眼睛,抱住脑袋,“我不是……他们找错人了……住手啊啊!!别打我…”

凯特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里德站起身来,扶住神志不清的布弗德。布弗德满脸冷汗,嘴唇也哆哆嗦嗦的。

“唉……吓到你们了,抱歉。我带他去休息一会。”里德叹了口气,“看来是瞒不住了,那我就告诉你们真相吧。”

布弗德没有提起过他的家乡。街坊邻居只是知道他是一个热情并且有礼貌的孩子。布弗德白天在不远的图书馆打工,晚上睡在一位热心的花店女老板的店里。

那个下午,布弗德与凯特告别后,骑着自行车返回花店。经过广场时,几辆黑色的汽车拦住了他…

布弗德扶了扶帽檐,停下车。从车上下来几个军官样子的男人,其中一个说道——

“你就是不久前的学生游/行策划者吧。”

“游/行…什么游/行?”布弗德有些不安,又有些疑惑。他当然知道之前的游/行,但是自己与这场游/行毫无关系。

那个男人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身边的男人点点头,手持着木棍不怀好意地向布弗德走来。

“你们…要做什么…”布弗德向后退了两步,但男人步步紧逼。

布弗德转身就跑。其中一个男人追上了他,将木棒挥向他的脑袋。

“等等。”布弗德在近乎昏迷的状态下,听见一个男人似乎有些慌乱地说道,“这家伙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里德叹了口气。

“布弗德似乎失去了那以前的记忆。”里德揉揉太阳穴,“后来我和花店老板说明了情况,带着他和我一起旅行,看看他能否想起点什么。”

“我带着他在我订的旅馆住了几天。但住旅馆并非长久之计…”

“我常常问他想起什么了吗,他总是一副呼之欲出的表情。”里德捋着胡须,“后来我交给他一个小本子,交代他如果想起些什么就记下来。”

“有一天,他兴冲冲地把本子给我看,上面写着…凯特·瑞芙特。”里德笑了笑,“他说,总觉得这个名字很重要,所以…今天真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呢。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朋友…”

“凯…凯特?你还好吧?”艾米拍了拍凯特的肩。

“我…我真是差劲…”凯特握紧了拳头,失神地望着地面,“明明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我却还在怀疑他…我…”

“这不是你的错。”里德拍了拍凯特,望向天空的远处。

“游/行与镇压……如果没有冲突与愤怒作为燃料,战车便不会前行。要怪就怪这永无止境的战争吧。”


第六章 工作

  只有死者才能看见战争的结束。 ——柏拉图

“工作吗?”杰西卡跟着门格勒向一旁的建筑物走去,“好吧。我也想看看军医每天在干些什么。比如…对那些犹太人,或者是战俘。”

“即便是履行常规,我也喜欢依照心情与癖好来做决定。”门格勒在一扇门前坐了下来,吩咐一旁的军官,“把昨天那些家伙带过来吧。”

军官点了点头,朝左边的建筑物跑去。不一会儿,一些士兵驱赶着手无寸铁的人们朝这边走来,他们举着双手,眼神中透露着不安和绝望。一些人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衣服上沾着飞溅的呕吐物,想必是长途跋涉造成的。

“叫他们过来这边。”门格勒挥着手向领队的军官示意道,“我要给他们做入营的体检。”

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传来。杰西卡望向人群。一个穿着洋裙的女孩正揉着眼睛,泪水沾满了脸颊。

“弗兰兹上将。哎,您能帮我解决一下小孩子吗?我可不喜欢她们一直哭闹。”门格勒皱了皱眉。

“好吧!”杰西卡对着领队的军官说道,“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对,正在哭的那个…动作轻一点。”

小女孩被带过来了。她望向杰西卡,哭得更厉害了。杰西卡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啊…我也想偶尔做做善事呢。”杰西卡回头望向门格勒,“您说是吧。”

“随便您。最好让她永远不要哭闹了。”门格勒抱着手臂,一脸烦躁。

“那个…你找到自己的父母了吗?”女孩哭的更凶了,杰西卡望向女孩问道,“坐车累了吧。”

“啊,姐姐…嗯…”女孩望着杰西卡,小声地抽泣道。

杰西卡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几颗水果糖放在女孩手上,微笑着说道:“这是给你的,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哭了,好吗?”

“谢…谢谢…”女孩破涕为笑,踉踉跄跄地跑回人群中。

“真是个好孩子…”杰西卡笑道。

“…那我就赶紧让你和父母见面吧。”杰西卡阴沉地咧开嘴,抽出枪对准了女孩的背影。

“呯!”巨大的枪声划破了寂静。女孩倒在了地上,鲜血渗了一地。但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充满希望与幸福的微笑。

人群噤声。他们的脸上都是恐惧。

杰西卡扶了扶军帽,转身望向门格勒:“怎么样,我的确做了件善事吧。”

“是吗,大概比我仁慈一点点吧。”门格勒如同看戏一般笑着,“那我们开始工作吧。”

“下一个。还有,换一首。”门格勒挥挥手,旁边的军官调整了唱片留声机。

桌子上的那个老式留声机是门格勒的最爱。一个残暴的所谓“营地医生”的爱好居然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听歌剧。

一个瘦弱的男孩走上前来。门格勒捏了捏他的手臂,打量了他几秒钟,让他去了右边的门。

“那个……医生,我不会死的吧……”男孩小声地,担心地问道,“我还想……等我妹妹……”

“你还有妹妹?”门格勒皱了皱眉,“她在哪儿?叫她出来。”

“我和她失散了。所以…”男孩朝门格勒鞠了一躬,“医生!请您让我活下来…”

“这可真苦恼呢。”门格勒望着杰西卡,“嘿,上将。我该不该也做一桩善事呢?”

男孩趴在窗前。白花花的阳光照在窗棂上,空气中充满了灰尘,房间的角落放着破旧的盆盆罐罐,正中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些老年人和妇女正坐在桌子旁边。

“医生的体检已经结束了。”一位军官推门进来,“我马上就带你们去澡堂。”

“可以洗澡吗?”男孩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周围的人们似乎也有些兴奋。

男孩混入人群,那位军官将他们带向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布置整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透明隔间,里面装着水龙头,旁边是一个特别大的储物柜…似乎能装下他们所有人的东西。

“排好队,来这边放东西。”军官站在储物间旁,“放好的人可以进去了。洗完澡后,就请各位在奥斯维辛愉快地生活吧。”

男孩把胸前的项链摘下,和着脱下的衣物一起放入了储物柜中。项链弹开,里面装着一张照片,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的甜美笑容。这个女孩是他的妹妹。

“等着我,格林尼亚!”男孩笑了笑。只要认真工作,就能从奥斯维辛出去。男孩是这么想的。

男孩走进了澡堂。他扭着水龙头,却发现没有一滴水从里面流出来。

为什么呢。明明是澡堂,却没有水。男孩望向玻璃做的天花板,头顶的灯光摇荡着,散射出晃眼的彩色光线。

“请各位准备好,我们要关门了。关门后将会提供洗澡的热水。”喇叭里似乎有人通知着什么,大家纷纷望向天花板。玻璃门缓缓地关上。

看台的上方,门格勒正得意地站在那里俯视着玻璃罩中抱怨等待时间太长的人们。他打开了喇叭的开关,说道:“投放齐克隆-B。”

“浴室”中的管道开始通气。齐克隆-B的粉末混合着空气,进入人们的呼吸道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痉挛着,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

“骗人的吧……”男孩瞳孔缩小,恐惧地望着倒下的男人,“医生……骗我的吧……”

男孩感到自己喘不上气来,大概是毒气阻止了他的细胞呼吸。男孩痉挛着,倒在地上。

……他成为了毒气室中的一员。

大约等待了几分钟。门格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吩咐工作人员将通风管开放,使残存的齐克隆-B顺着通风管道流走。另外一些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进去清理尸体。

“真精彩,门格勒医生。”杰西卡拍着手从背后走过来,“驱逐这些不完美的家伙,是复兴帝国的重要举措。我会在报告的时候加进您的这些壮举的。”

“谢谢夸奖。量产的话,齐克隆-B将会是最强的生化武器,投入前线指日可待。”门格勒抱着手臂,“……要写的话,将这个也写进报告里去吧。”


第七章 袭击

  布弗德挣扎着坐起来。冷汗湿透了他的脊背,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但梦的内容已被忘得一干二净。

“老天保佑。你醒了,布弗德。”

是里德的声音。布弗德望着里德走进帐篷,艾米和凯特在里德的身后露出两个脑袋。

“布……布弗德,真的非常抱歉!”凯特大声对着布弗德说道。

“诶…看你们的样子,已经知道了吧。”布弗德苦笑了一下,“想必里德也告诉你们了。别道歉了,小事而已。”

“孩子们,别放在心上。”里德摊开手,“布弗德,带她们去搜寻物资吧,顺带让她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了解!”布弗德恢复干劲似的比了个手势。

三人顺着小路向山下走去。杂草上凝着露水,被脚步的扰动融进土壤里。

“这边是列宁格勒的郊区。”布弗德抱着手臂,“我们的避难所离昨天被德军袭击的地方并不远……所以我们得多加注意。”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带走了…”艾米神色暗淡,“…像爸爸妈妈一样。”

“别太悲观。”布弗德拍了拍艾米,“虽然很多事不一定如愿,但相信着总比不相信强。”

“我的任务是为营地搜索能用的物品。”布弗德拿出望远镜,“苏联军队偶尔也会给一些偏远地区空投物资,如果运气好,我可以多带点东西回来。”

“布弗德…你会觉得很辛苦吗?”艾米问道。

布弗德笑了笑,摇摇头:“能跟着约翰先生,并且还能为他做点事,我已经很满意了。没有他,我还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里德是做什么的呢?”凯特挠挠头,“一个人组织一个避难所…那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里德他…说自己是一个退役军人。”布弗德叹了口气,“退役只是与他的外表年龄相符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他在一次行动中被退职了。”

布弗德顿了顿:“他和我说过…因为想要帮助更多的战争受害者,于是他和我一起四处寻找逃亡的人们,并组建了临时避难所。”

“里德…很伟大啊。”艾米感叹道。

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一个已经被拆开的大纸箱映入他们的眼帘,应该是逃亡至此的人们和附近的居民拿走的。

“这里有民居吗?”凯特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有的。”布弗德一边翻动着箱子,一边回答道,“里面的家居用品基本都被拿走了,逃亡者并不需要这些。应该是居民拿的。”

寻找了近半个小时。布弗德翻出了一些绷带和止痛药,艾米和凯特翻出了几个罐头和压缩饼干。

“虽然不多,但还算不错了。”布弗德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没事!”凯特笑道,“物资差不多了吧。我们赶快回去吧!”

“嗯,来分配一下。”布弗德将绷带递给艾米,“艾米拿绷带,凯特拿止痛药。罐头和压缩饼干我来拿。”

三人回到营地。里德似乎在修理一个帐篷,看见布弗德一行人,里德擦了擦头上的汗朝他们笑了笑。

“还顺利吧?孩子们。”里德问道,“收获如何?”

“怎么说呢。”布弗德把三人手中的东西摊在桌子上,“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东西了,特别是武器。”

“辛苦你们了。”里德笑了笑,“休息休息吧,然后帮我把这些物资分给这里的大家。”

“遵命!”布弗德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

凯特枕着手臂躺在帐篷里,艾米在一旁翻着破旧的漫画书。布弗德则端着一杯水望着帐篷外。

“喂,布弗德,你在想什么呢?”凯特挪动着靠近布弗德,戳了戳他的腰。

“啊…没什么。”布弗德喝了一口水,“我只是觉得里德真厉害呢,我也…很开心和他一起工作。”

“抱歉…布弗德。…那次失忆的事还在耿耿于怀吗?”凯特叹了口气。布弗德放下杯子,抱着手臂望向天空。

“虽然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吧。”布弗德托着脸,“当然的吧……我怎么能做到无法忘怀啊。”

“对不起……让你又想起了不好的事。”

“说什么呢,不是你的错。”布弗德笑了笑,“别责怪自己,凯特。”

一旁的对讲机发出滴滴的响声,布弗德按动了通话按钮。只听见里德急促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来。

“出大事了,布弗德。”里德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命令你。我要你通知营地的人们赶紧逃离这里…特别是你的伙伴,带她们离开这里,快点。”

“里德…里德?你在哪里?”布弗德慌乱地按着对讲机,却没有人回答。飞机的轰鸣声从头上掠过,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是德军,快走!…”里德的声音到一半就中断了,能听见他那边有着枪声与爆炸声。布弗德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对讲机。

“喂,开玩笑的吧…”凯特向后退了退,“明明…不久前还是那么平静,现在却…”

布弗德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他毅然决然地闭上眼睛,拉着凯特和艾米冲出营地。

“各位!请你们快离开这里,能跑多远跑多远!”布弗德将手做成喇叭状。

帐篷里的人们听见布弗德的呼喊声后离开帐篷,朝森林的不同方向逃离而去。

“我们快走!”布弗德拉着艾米和凯特,朝森林深处跑去。后一瞬间的爆炸就在他们身后,在那不久之前他们还认为安全的营地。

不知道跑了多久。凯特鼓起勇气回过头,隐隐约约看见德军的车辆朝营地驶来。

“前面是悬崖,我们没得选…跳吧!”布弗德喘着气,“抱着头!”

“喂!布弗德,你认真的吗?”凯特望向前方,悬崖似乎很高。

“是…是啊…这样我们肯定会死的…”艾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没时间了!”布弗德将两人推下悬崖,然后自己纵身跳了下去。又是一阵爆炸声传来。仰视而上,刚刚三人站的地方粉尘四散。


第八章 爆发

  里德背着他的M1891莫辛-纳甘小心翼翼地穿过营地四周的灌木丛。很好,暂时还没有人发现自己。在退役之前,他还很享受子弹上膛的声响。

真正的战斗再次开始了。里德摸了摸自己的皮包,里面还有较充裕的子弹。他叹了口气,摸出子弹装进弹夹。

该死的德军。里德皱了皱眉,那之后经常能听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传闻。每次听完他都一脸沉重…无论是对孩子做罪恶实验的合伙人还是那些残暴的医生,他都感到由衷的难受。

现在他只想找到布弗德,与他会合。即使他对所有逃亡者都抱着善意,但他还是比较在乎布弗德,这感觉大概和对他亲儿子的情感差不多。

布弗德,你在哪呢?

艾米睁开眼睛,自己正沉在水中,她不禁感到呼吸困难。周围的水波动着,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

“艾米!艾米…”

是布弗德。艾米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起并浮上了水面,布弗德正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

“没事吧?”布弗德背着艾米游向岸边。艾米望向岸边,凯特坐在地上拧着袖子,水顺着袖子滴了下来。

“嗯!没事。”艾米笑了笑。

“那就好。”布弗德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待会要跟紧我,好吗?”

艾米点了点头。布弗德爬上岸,拧了拧身上的水。三人朝山下行进。

那些德军貌似发现了自己。里德吐掉嘴里的草叶,端起枪瞄准其中一个士兵。

一声枪响过后。子弹击中了那个士兵的胸膛,而里德因后坐力而踉跄了一下。其他士兵端起枪向这边扫射,里德猫着腰穿行在灌木丛中试图躲开子弹。

不幸的是。他的手臂还是被击中了,鲜血顺着胳膊肘淌下来。里德撇了撇嘴,端起枪解决了另一个德军士兵。

里德喘着气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将衣服袖子撕成条状将伤口绑住。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随手抓了点草叶咀嚼着,似乎是想转移注意力。

“喂,老东西,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的挺多嘛,要不要考虑分享点情报?”头顶传来女性的声音。

里德阴沉着脸抬起头。面前是一个金发的德军女军官,她正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这位金发女军官便是杰西卡·弗兰兹。连夜从奥斯维辛赶回来后便继续投身于侵略行动。

“我啊,就是为了套点情报才选修了俄语。”杰西卡举着枪对着里德,得意地笑着,“怎么样,合作一下吗?我还能治好你的伤哦。”

“该死的,离开我们的国家!”里德一个侧翻躲开了子弹,将枪托砸向她的脑袋。两人扭打在一起。

杰西卡虽然力气差了里德,但仍毫不示弱。她本可以不与里德纠缠不休,不过这似乎是她自找的。

杰西卡往后一翻躲开了里德的拳头,却被里德狠狠地掐住了脖子。杰西卡拼命地挣扎,却渐渐感到呼吸困难。里德愤怒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加重了双手的力道。

我才不要死在这种地方。杰西卡摸到了自己的绍尔M38H,求生本能让她艰难地对着里德的腹部开了一枪。

里德感到一阵温热从腹部传来,双手瞬间失去了力气…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杰西卡。杰西卡咳嗽着挣脱里德的手,咬牙望着里德。

“你就在这里光荣地流血而亡吧!”杰西卡气急败坏地挣脱里德。随后站起身来朝远处逃离而去。

里德感到剧烈的疼痛袭来,自己的血液似乎湿透了衣服,他本能性地想举起枪还击杰西卡。但还没有拿起枪,里德便倒在了地上。鲜血浸透了土壤。

里德咬着牙揉碎了一把草叶敷在伤口处,紧接着疼痛使他昏迷过去。

不论是谁看到这幅场景,都会认为又一个军人壮烈地牺牲了。

杰西卡心想着要是自己有一个步话机就好了,但可惜她不是通讯兵。她本想着能从一位落单的苏联军人那里打听点什么情报,殊不知自己似乎下手重了点,落了个无功而返。

最糟糕的是杰西卡不认识这边的路,自从发现了里德后杰西卡便一直跟踪着他。于是杰西卡便光荣地与部下失散了,幸运的是还有下级指挥官在,所以杰西卡的身份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还是比较自由的。

杰西卡找了个草丛蹲了下来,取下腰间的望远镜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西北方隐隐约约有一个湖,远处有枪声响起,但很难分辨枪声是从哪边传来的。杰西卡叹了口气。

真是难办呢。杰西卡用袖子擦了擦信号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发信号通知自己的下属们过来接应她。紧接着杰西卡摇了摇头,因为随意发信号弹反而会显得自己能力欠缺。

似乎有声音从山坡下传来。杰西卡皱了皱眉,猫着腰躲进了一旁的树干。这里视野比较好,并且离地面也不是很远,所以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顺着山坡爬上来。

是一个十几岁的,有着黑色短发的男孩。他熟练地攀上了山坡,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便朝远处望去。他似乎在侦查着什么。真是可疑的家伙。

“布弗德,看得到吗?”底下传来了稚嫩的呼喊声。原来是几个落单的苏联孩子,说不定可以从他们嘴中套点情报。杰西卡冷笑了一下。

还没等到那个叫布弗德的男孩转过身,杰西卡便从背后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名为布弗德的男孩拼命挣扎着,但孩子的力气与成年人相差甚远,杰西卡将枪口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是谁……”

布弗德看不清那人的脸。任凭他怎样努力回过头,也仅仅是余光能瞥见的程度。

不管怎样终于有发信号枪的理由了。杰西卡顺着山坡跳下,顺便不忘把布弗德当做缓冲垫。

“喂,你们两个。”杰西卡向着惊恐的艾米和凯特说道,“……不要想着逃跑,否则你们朋友的性命就不保了。”


第九章 绝望之旅

  “你们……快走啊!”杰西卡的信号枪子弹在空中划出粉红色的直状烟雾。布弗德挣扎着朝艾米和凯特二人吼道。

艾米无力地摇着头,而凯特仅仅是后退了两步,脸上写着惊恐。因为如果她们逃走,布弗德很有可能会被杀掉。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布弗德咬着牙喊道。

远处传来车辆的轰鸣声。不一会儿,几辆装甲车便拦住了艾米和凯特的后路。几个士兵将艾米和凯特的双手反背制住,另一个军官模样的朝杰西卡敬了个礼。

“报告,弗兰兹上将。在东南方向1公里处发现大型居住地,已经派兵力压制居民。”

“来的正好。”杰西卡指了指布弗德,“把这几个小鬼一起带走。温柔点,我还想问他们一些事呢。”

“遵命。”军官敬了个礼。随后用手铐反铐住了三人,面无表情地将他们丢进了卡车里。

狭窄而黑暗的车厢内,挤着被抓来的人们。不知道过了多久,艾米再一次被颠簸所震醒。凯特似乎和自己坐在一起,对面的布弗德则在挣扎着想要摆脱手铐。

“你们还好吧?”布弗德小声地问道。

艾米点了点头。凯特将身子往前挪了挪,担心地问道:“怎么办,布弗德。被这些德军抓住差不多就完了吧……”

“哎,别担心……我们还是有机会逃走的。”布弗德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拿不准。”

“那…那个…我好害怕…”旁边传来了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布弗德转过头,一个扎着侧单马尾,穿着白衬衫与红色格子裙的女孩正乞求似的望着自己。

“嘿,别担心。”凯特安抚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嗯…安妮·法赛克。”名为安妮的女孩勉强地笑了笑,“我真的好害怕…自从上了车就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杀掉…”

“啊,那个…别害怕,安妮。”艾米试着安抚她,“我们也是被抓来这里的…嗯,所以我们是一样的,别害怕好吗?”

“嗯。”安妮点了点头,“谢谢你们。那个…你们…”

“你们…能和我做朋友吗?”安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坚定,布弗德愣了愣。

“朋…朋友吗?”凯特笑了笑,“当然可以!”

“诶…安妮要成为我们的朋友吗,我好高兴!”艾米有些惊讶。

“那就…拉钩上吊!”安妮挤了挤眼睛,调皮地说道。

“嗯!一百年不许变!”艾米和凯特笑着回应道。

布弗德笑着望向发誓的三人。安妮的红格子裙沾满了卡车上的泥土,她的眼神也有些疲惫。但她仍然挂着一副天使般的笑容,那或许是对未来的希望吧。

我一定会完成您的愿望的。布弗德望着前方,似乎里德就在那里倾听着他的承诺。

里德站在报道处凝望着远处飘散的落叶。他不禁抓紧了手中的档案。对于当初的志愿,他考虑了很久,最后告知了父母自己想进军队的想法。

里德出身于书香世家。母亲表示虽然军队危险但能理解儿子的想法,而父亲一直想让里德经受些磨炼,于是欣然同意了儿子的想法。

“孩子,祝你平安!”一句简单的告别。临走前,里德最后望了母亲一眼,然后坐上了去远方的火车。

都说我的儿子善良,希望他以后能积极帮助有需要的人。这是里德的母亲和亲戚聊天时经常提起的一句话。

尊敬的约翰·奥涅斯特上校,您因违反军队规定并且情节严重,经过我们的考虑后决定对您实行停职处理。1942年10月。

从下属的手中接过这封信直到打开后,里德的心如同一汪冰洋。事件的起因是什么?里德不知道。也许是追查过的贪腐上司,也许是在之前的行动中擅自放走的德国孩子,也许……

不明不白的停职让里德有些愤怒。然而他得到的答复仅仅是“拒绝约翰·奥涅斯特上校的任何申请”。

随意而草率的通告便让自己如此痛苦。午后的阳光洒在窗边的盆栽上,里德一个人在办公室收拾着行李。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待在这个办公室里。

里德取下了墙上的M1891莫辛-纳甘。得到它以来,里德便开始了与它共同战斗的日子。至今已经数不清与它上过多少次战场了。

里德将行李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栋曾经名为自己的单位的灰色建筑,便踏上自行车离开了大街。里德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更不是一个好丈夫。年轻的他也经历过爱恋,但女孩们听说他是军人后便纷纷表示“工作太忙肯定顾不了家”后便各自离去。

他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但他还是经常感到落寞。仅仅是由于工作繁忙,对方便表示不能理解,他实在不敢苟同这种想法。但事实上,他一直单身到了现在,这便是结果。

和往常一样经过广场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需要他帮助的人——布弗德·菲特。那个男孩正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而周围的人们仅仅是围观着而已。

“你是他的父亲吗?”

“父亲…?”里德愣了愣。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将他的退路团团截住。

“我就说吧,他果然就是…”

“哈……你真是太不负责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尽管里德并不是布弗德的父亲。里德没有理会周围的人们,他注意到一个老板打扮的年轻女性,从她的帽子上的鲜花能看出来她似乎是花店的。

“请问你……是他的家人吗?”女性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在我们店已经住了很久了,如果您是的话…就带他回家吧。”

“我……”里德想说不是。但面前的男孩实在太需要帮助了,虽然周围的人完全可以将他送去医院,但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

里德的善心告诉他应该救助这个男孩。而周围的群众却开始向里德砸菜叶子和苹果…只要是身边能砸的东西。

“是的!”里德咬着牙吼道,“听好了!我现在就是他的父亲!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

里德抱起昏迷的布弗德冲冲撞撞地离开了人群…任凭愤怒的人群在背后咒骂着他。


第十章 转机

  里德把这个月工资的一半都做了布弗德的治疗费。病床的一头摆着一些过期的报纸,上面只有一部分陈旧的前线战况。

即使前线十万火急,他也做不了什么。

布弗德醒了。但他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是谁」,这让里德感到有些惊讶。

“出了什么事?”

里德沉默了。布弗德眨了眨眼睛,又继续问道:“是您救了我吗?”

“嗯,是啊。”里德笑了笑,“想不起来的事……就此罢休吧,一切都过去了。”

“啊,您是……”

“约翰·奥涅斯特。孩子,我和你一样,失去了一切。”里德苦笑了两声。

“您真好!就像里德…嗯!Leader,像领导者一样乐于助人呢,谢谢您!”

“Leader……吗?”

“既然我们一样的话…”布弗德阳光地笑了,“那我们就去帮助别人吧!”

里德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布弗德仍旧在笑着,他的笑容似乎带着一种力量。

我反抗不了这命运,但我能去拯救和我一样被命运所缠的人们,是这样吗。谢谢你了…布弗德。

1943年9月。海德堡大学大会堂里,门格勒端着茶坐在真皮沙发上。今天是周一,是那位叫莱娅·洛格斯的外科医生公开演讲的日子。

“您好,时间快到了。我带领您进入会场。”一个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朝门格勒鞠了一躬。

门格勒理了理领子,板着脸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场内。会场有些嘈杂,虽然有一些医学部的学生在场,但大部分还是一些教授学者,其中不乏一些有名的熟悉面孔。

灯光突然熄灭,紧接着两束聚光灯移向了中央的演讲台。一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干练女性走上了台。她有着柔滑的黑色短发,柳叶般的刘海下是一双透蓝的眼眸。

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门格勒不情愿地将尚未拍动的手放下,并再次打量着她——墨绿色的白领衬衣藏在白大褂里,黑色的修身长裤与光滑的棕色长靴相映衬。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莱娅那张冷冰冰的脸似乎不领门格勒的炙热视线,她似乎注意到了门格勒,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门格勒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尊敬的各位同志们,以及远道而来的各位学者们,上午好。我是毕业于海德堡大学的外科医生,莱娅·洛格斯。”

会场再一次响起了掌声。

“能再一次在母校与各位相见是我的荣幸。”莱娅顿了顿,“我很高兴看到诸位在科研道路上全力以赴的姿态,并敬佩各位为祖国尽心尽力的信念。”

“众所周知,食物能填饱普通人的同时,也能作为军需供给,这是最普通的两面性。科学技术的两面性则更加严峻,它造福人民的同时也能摇身一变毁灭性的战争武器。这便和我今天想和大家讨论的问题一样——医学实验的两面性。不,准确来说是检举。”莱娅调整着话筒,“如今正是祖国战争的非常时期,我很光荣地担任了奥斯维辛医学研究中心的生化部实验主管这一职务。大家都知道,奥斯维辛医学研究部致力于集中营核心医务工作者的集力与派遣,也许它的名字并不由外人所了解,但至今…和我一起工作的研究者都表现出了优秀的才华。因此,我很荣幸能为祖国的战争行动出一份力。”

会场中再次响起了掌声。

“…对于优秀的科研者来说,于自己的一切实验须科学并遵守医学伦理。正如古希腊的希波克拉底所宣誓的那样——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莱娅微微抬起头,“但是,在场的某位绝育实验的主创者——在奥斯维辛上任不久的约瑟夫·门格勒医生,我对您的实验意义严重质疑。首先,它的医学意义聊胜于无;其次,在未告知实验者实验内容的前提下,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径。”

门格勒听了莱娅的话差点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拿过桌子上的话筒说道:“莱娅·洛格斯小姐,我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但是胆敢批评一个领域略有区别的人的您真是勇气可嘉。如果您认为我的实验是失败的,请您拿出证据来,我不接受没有证据的批评!”

会场开始窃窃私语。门格勒趾高气扬地抬起头,似乎在等待莱娅的回复。

“据我所知,在得知用X射线照射受试者比静脉注射碘和硝酸银更加成功后,您便不可置否地选择了辐射。”莱娅翻动着文件,“就比克瑙营区的死亡记录来看,这所谓的‘绝育实验’是一种无用功…即使让一个非医学行业的人来欣赏这些白纸黑字也会这样评价。”

“你这是在质疑国家的英明决策吗?”门格勒扬了扬眉毛,“我们的目标是阻止某些民族的人口增长,并让我们的后代都有着纯正的血统……除非你能提出让我信服的改进方法!”

“对于改进方法恕我无可奉告,稍后会有人补充。但那些不是我的想法,还请您自己斟酌。”莱娅顿了顿,“我作为并不精明的专业人士,只是想在场的各位了解绝育实验的后果——严重的子宫炎症以及输卵管发炎,并且死亡率极高。如果大家都是还有良知的话,我就不用解释了。”

会场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把视线投向站立着的门格勒。门格勒感到有些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他缓缓地说道:“莱娅·洛格斯小姐,我认为这个问题争议很大……”

“门格勒医生,明者自明。”莱娅严肃地说道,“如果您还是一名合格的医生,便应该明白这点。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各位。”

莱娅说完后便诚恳地鞠了一躬,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门格勒还想反驳什么,但莱娅已经转身朝黑暗而去,离开了聚光灯束所照射的位置。

担任奥斯维辛营的医生以来,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反驳他的实验…还是被一个小小的女外科医生。门格勒暗自在心里对她发表着怨言,然后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说明她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呢。门格勒想起了杰西卡说的话,他皱着眉,捋着自己的胡须。

不过门格勒并不想理会莱娅的反对,他的实验不可能就此罢休。虽然医学界对门格勒的看法可能有所改变,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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