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提出了成千上万的诉讼，包括最近反复不断的关于大选舞弊的诉讼，这使诉讼成为他的一生和就任总统的主要特征。他的对手，甚至他的许多支持者，都想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攻击假想敌的冲动。

我是一名暴力行为研究人员，研究不满与报复在暴力犯罪中的作用。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不满是如何影响大脑的，事实证明，产生不满的大脑与药物滥用的大脑很像。大脑成像研究表明，怀有不满（个体感知到的错误或不公——真实的或想象的）会激活与麻醉品相同的神经奖励通路。

这不是一个比喻；这是大脑生物学。科学家发现，在药物成瘾中，环境提示（例如在吸毒场所或遇到另一个吸毒的人）会在大脑关键的奖励和习性区域（尤其是伏隔核和背侧纹状体【注】）引起多巴胺急剧增加。 这激发了人们要通过陶醉来体验愉悦和放松的渴望。最近的研究表明，类似的线索，例如人们因经历或被提醒而感觉到错误或不公正（一种不满）会激活大脑的这些相同的奖励和习性区域，从而触发对通过报复来体验愉悦和放松的渴望。需要明确的是，报复行为不必太过暴力——不友善的字眼或推特也能够令人满足。

尽管这些是新发现，并且有关该领域的研究尚未定论，但这表明，与人们沉迷于毒品或赌博的情况相似，人们也可能沉迷于寻求对敌人的报复——“报复成瘾”。这可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有些人在别人觉得早应该继续前行的时候仍不能释怀，以及为什么有些人会诉诸暴力。

值得一问的是，这是否有助于解释特朗普对自己的不满情绪以及报复方式的偏执。上瘾的标志是强迫行为，尽管会造成有害后果。特朗普为报复他认为不公正对待他的人（包括现在的美国选民）所作的不懈努力似乎是强迫性和不可控制的。这对自己和他人造成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但似乎对他并没有阻吓作用。一些报道显示，特朗普一生中一直在这样做。他似乎无力终止这些行为。他也似乎从中获得了很多乐趣。

吸毒成瘾的科学提供了另一种警示性见解：特朗普的报复习性不仅伤害了他自己和他愤而报复的对象，也伤害了我们其他人。

像吸毒成瘾一样，报复成瘾似乎能够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例如，市区内的枪支暴力行为像社会传染病一样在居民区蔓延，一个人的不满情绪会感染渴望报仇的他人。由于特朗普的特殊地位以及对媒体和社交网络的使用，他能够通过Twitter、电视和集会将他的不满情绪传播给成千上万的其他人。他对报复的需求变成了他的支持者的需求，导致他们渴望报复。在一个恶性循环中，这反过来又使特朗普的报复目标及其支持者感到不满，也想报复。

该怎么办呢？当朋友或家人成瘾时，首要任务是照顾自己，下一步是鼓励成瘾者寻求帮助。当我们谈论总统和整个国家时，这就变得很复杂了，但是我们已经在路上。我们最近对特朗普进行了一次全国性的选举干预，这具有双重好处，既有助于保护国家免受进一步损害，也向他表明他的报复行为已不再被接受，他需要改变。但是，成瘾干预措施通常具有风险，并且可能适得其反。特朗普似乎正是这种情况，他现在好像更加心怀不满，更决心使用报复手段，增加了赌注。

没有成瘾的快速解决方案。我们的路还很长。在我们（和他）认识到不满的权术在如何损害我们之前，我们的社会和特朗普几乎没有愈合的机会。政党和利益集团开始依靠煽动不满和报复心理来吸收捐款和动员选民。媒体、娱乐和社交网络巨头还利用怨怼和基于复仇的内容来吸引观众和用户，并增加广告和销售。需要有更多的人变得有头脑，知道如何、为什么以及为了谁的利益使他们感到不满，必须决定停止接受自我销毁的毒药。

我们还必须加强从学龄到成人的公众健康教育，学习如何以健康的方式处理受伤害或屈辱的感觉。风险不仅是政治上的。在过去的几年中，数百万美国人的大脑基本上已经用在复仇上，这在政治以外的其他领域也得到体现。报复不满是亲属暴力、青年暴力和霸凌、街头暴力、独狼袭击、警察暴行和恐怖主义的主要动机。对降低谋杀率、大规模枪击、家庭恐怖主义和其他形式的暴力感兴趣的人和机构应将重点放在复仇成瘾上。

为复仇成瘾开发创新的预防和治疗策略至关重要。在耶鲁大学，我们正在研究一种颇有前景的预防暴力的“动机控制”方法（与枪支控制相反），这方法可以通过虚构然而高度现实的刑事审判使怀有不满情绪的人对伤害或冒犯过他们的人进行审判。我们发现，这种心理过程，我们称之为“Nonjustice  System“ （非司法系统），如同复仇成瘾者的美沙酮一样，实际上是控制复仇渴望的一种安全而令人满意的方式。这种方法不仅可以用于预防暴力，而且还可以防止暴力。苦苦挣扎的任何人，甚至特朗普，都可以从中受益。它也可以在群组环境中使用。我们希望开发一个应用，以便更多的人可以使用它。

假设特朗普不寻求帮助，那么我们对他下一步的预期是什么？不幸的是，仍会大同小异。上瘾的人往往会经历人际关系的问题和冲突，时而愉悦时而沮丧和躁动，无法履行其职责或完成其专业义务。他们会花很长时间来迷恋并计划各种满足自己渴求的方式，即使对其造成身心伤害也还是会上瘾。尽管我不知道特朗普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但从外部观察来看，其中许多指标似乎都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对特朗普也必须有同情心的原因。吸毒成瘾的经验教训之一是，它是一种疾病，一种大脑和行为障碍，而不是道德上的失败，羞辱和惩罚是行不通的。攻击特朗普的报复行为只会使他感到更加不满，从而加剧这种情况。

必须采取坚决措施，以限制特朗普的怨怒对这个国家造成的损害。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在中止不满和报复的循环中发挥作用。但他终究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我们应该将同样的关怀、同情和宽恕给予任何一个生活（或国家）因成瘾而被撕裂的人。

【推荐者注：伏隔核（拉丁语：nucleus accumbens，简写记号：NAcc），台湾译依核，也被称为依伏神经核，是一组波纹体中的神经元。在大脑的奖赏、快乐、笑、成瘾、侵犯、恐惧及安慰剂效果等活动中起重要作用。 大脑的每侧半球各有一个伏隔核，它位于尾状核头部、壳核的前部，侧面与透明隔相接，伏隔核与嗅结节组成了腹侧纹状体，也是基底核的一部分。——维基百科】

12/12/2020

【James Kimmel, Jr. is a lecturer in psychiatry at the Yale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co-director of the Yale Collaborative for Motive Control Studies, and author of The Trial of Fallen Angels, a novel.】

来源：Politi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