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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甘如荠
沈东园
荠本是野草,广布于全世界的温带地区。在中国,这散布在田间地头的杂草非但不惹人厌,还是味道清美的野蔬。
荠菜食用历史极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荠菜的甘美《诗经》里早就歌咏过。陆游的《食荠十韵》里,“惟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冈”一句既点明了荠是野菜,又道出了它的生长环境和生命力。“小著盐醯助滋味,微加姜桂发精神”则是诗人的独家秘方。范仲淹曾作《荠赋》,“陶家瓮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徵”,因为荠菜,贫寒的日子有了清亮铿锵的诗意。
在菜场买荠菜,不要被肥嫩的大棚栽培品种迷惑。看起来灰扑扑、干瘦的才是野荠菜,叶梗边缘镶着一道紫红边的香气更浓。但既然是野生,只能是偶遇,在农人自产自销的摊子上看到便赶紧入手。
野荠菜买回家,搓洗荠菜根时就能闻到一点荠菜的清香,沸水一汆香气越发浓郁。择荠菜不能心急,必须一棵棵把枯黄的老叶摘掉洗净。荠菜焯水后轻轻挤干,手的力道要控制得当,挤得太干就浪费了荠菜宝贵的汁液。荠菜的做法并不算多。凉拌荠菜、荠菜炒春笋、荠菜炒年糕吃的是清鲜。荠菜馄饨、饺子,荠菜炒肉和荠菜肉丝豆腐羹,则是清香和荤香的巧妙结合。荠菜的野韵辟去了肉的浊气,荤油则让荠菜不致苦涩。荠菜香带着田野青草的气息,正是春的滋味。经过一整个冬天的苦寒,初春荠菜的鲜香让人心神为之一振,一个真实而丰饶的春天就此拉开序幕。
看人在野地里挑荠菜有种野趣。有一次我在上海的共青森林公园遇到一位高手,他见我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的劳作,颇有些得意地向我展示他挖荠菜的利器——一把倒三角形的小铲刀。他蹲在地上,铲刀绕过其他野草,贴着地从一棵荠菜的根部横着铲过去,将它完整地齐根切下,放进随身的布袋里,动作极熟练。我看得啧啧赞叹。
荠菜抽薹,开出碎米般的白色小花后就老了。陆游的《食荠》里也说“挑根择叶无虚日,直到开花如雪时”。荠菜花是典型的总状花序,花朵簇拥在细长的花葶上。荠菜花特殊的香气可驱散虫蚁,《物类相感志》里记载:“三月三日,收荠菜花置灯檠上,则飞蛾、蚊虫不投。”民间历来有春天食用荠菜,佩戴荠菜花辟邪的习俗。传说中王宝玔苦守寒窑十八年,春来在田野上干农活,头上插的正是荠菜花。细细碎碎的小白花像她清苦的生活,虽卑微却端庄自持。荠菜花凋落之后会长出倒三角形或倒心形的果实,果荚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像钱包,因此荠菜的英文名叫“牧羊人的钱包”。
据说开花后的荠菜煮鸡蛋有清火明目的药效。出于好奇,我曾特意去附近的草地上拔了些开过花的荠菜,洗净后把它们团在一起,放在锅里加水熬煮。慢慢地,锅里的水变成了浅绿色,整个厨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草木香气。另取一个小锅煮鸡蛋,熟后用勺子在蛋壳上敲出裂缝,将它们放入荠菜汤里继续小火慢煮。煮好的鸡蛋剥开来有美丽的淡绿色纹路,带一点荠菜的清香。
香香小荠菜
潘蒙忠
上海郊区的地十分肥沃,抓一把土能掐出油来。田埂边,水渠旁,房前屋后以及村民的菜园子里都能找到荠菜的身影。三月初,水乡已是桃红柳绿、细雨霏霏的踏青季节,田野里常可见到老妇或小姑娘弯腰寻觅荠菜的身姿,伴随她们的是一把小铲子,一只小竹篮,还有几支随意哼着的小曲。
荠菜,俗称地菜、护生草,茎生叶面弯曲挨地,叶子间距较大呈阶梯状。刚出土的荠菜黄中带翠,翠中生绿,嫩生生的十分可爱,可一般人很难将它与幼小的蒲公英区分开来。
那时,我常干的活就是傍晚放学回来,边割兔草边挖荠菜,每天积攒一两把。三两天就可包一顿荠菜馄饨。做馅是颇费劲费时的活儿。先将挑拣好的荠菜洗净,放在开水中焯一下,捞起沥干后剁碎,装入纱袋中将汁水挤尽,拌入鲜肉细末,加葱花、酱油、熟油、盐、味精即可。
上海的馄饨之所以鲜美,主要得益于荠菜做馅,皮子滑溜有韧劲,汤汁也是不可忽略的重要环节,必须是鸡汤或骨头熬制而成,讲究的做法是不放味精等调料品,使荠菜的清香保持原味。
人们喜食荠菜已有数千年历史,诗经中就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记载。荠菜还是生津养胃、明目添力的养生菜。据说名医华佗在一老翁家中避雨时曾用一把荠菜和鸡蛋治好了他多年的头痛病。
小小的荠菜还蕴含着一个爱情故事。
话说唐朝末期王丞相之女宝钏抛绣球招夫,绣球独独击中衣衫褴褛的乞丐薛平贵,丞相勃然大怒死不认婿。宝钏与薛平贵却一见钟情,私奔后结婚不久,西凉国犯唐,薛平贵从军抗西不幸被俘后逼迫成为驸马。可怜王宝钏独自一人栖身寒窑,靠挖荠菜充饥度日,寂寞清苦的她时时盼着与丈夫团聚。好在薛平贵不忘发妻,终于寻机悄悄回到王宝钏身边。别后重逢,两人感慨万千。王宝钏对丈夫说:“十八年呀,我从早盼到晚,天黑想到天明,吃光了方圆五里的荠菜才等到了见你的这一天啊!”薛平贵看着妻子消瘦的脸庞,热泪夺眶而出。自此两人不离不弃,恩爱一生。
普普通通的荠菜,还为历代文豪诗家所赞颂。杜甫、范仲淹、陆游、辛弃疾等大家都曾写过荠菜诗,“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等就是流传至今的名句。苏东坡甚至用萝卜、荠菜、米粒熬汤养生,名曰“东坡羹”,天天食用,乐在其中。
儿时,曾见过乡亲们把荠菜叶贴在鸡蛋上,用纱布包裹后加酱油水煮,曲曲弯弯的荠叶花纹就留在了蛋壳上,拿在手中把玩甚有乐趣,数天不愿食之。
在复旦大学新闻系学习期间,整整半年多,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都在校门旁的一家小食店花几毛钱买碗热乎乎的荠菜馄饨吃。店老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富态妇人,快人快语,热情非常。日子久了,也就熟悉起来,无论有多少客人,她都会给我留下座位,盛的馄饨也总是满满的。
来到喀什,好多年没见过荠菜了,可前不久,在菜市场看到有卖苦苦菜和蒲公英的,旁边一个大妈的小筐里居然装有荠菜,让我喜出望外,那荠菜很新鲜,绿叶上还沾着些水珠,都是差不多的个头,我知道,这是大棚里培育的荠菜,却依然让我激动。买下后回家包了一顿鲜肉荠菜馄饨,虽然味道没有家乡的鲜,却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朋友一样让我暖心。
周作人在文章中说起故乡也是别有一番情感在心头,我想,这里既有对故土的思恋,也有对所有扎根在这块热土上的生灵的念想,荠菜作为其中的一员,普普通通的模样,却有着一份日子相伴的绵长,那股淡淡的清香始终萦绕在故乡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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