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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四维:超级大国是怎么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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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四维:超级大国是怎么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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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四维:超级大国是怎么自杀的?

—评“超级大国自杀论”

 

《纽约时报》最近有一篇文章,提出“超级大国自杀论”。什么是“超级大国自杀”?所谓“超级大国自杀”,跟人自杀不同,不是一次性的上吊、跳楼,一了百了,而是一连串看似各自合理、合在一起却系统性削弱国家能力的政策选择,是硬核竞争力逐渐消解的“慢性自杀”。

一个现代大国的硬核竞争力来自五件事——财政信用(能否低成本、可持续地融资)、生产率和人力资本(科技与教育的复利)、可预期的规则(法治与制度可信度)、联盟与声誉(外部杠杆与分摊成本),以及社会协调能力(危机时是否还能做艰难但正确的决策)。当执政者把关税当万能钥匙、把科学当靶子、把预算当人质、把盟友当交易对象,这五块基石会一块块松动–这就叫“大国自杀”。正如时报所说,这是一场令人震惊的超级大国自杀行为:历史上从未有过一个全球主导力量主动拆解支撑自身领导地位的体系,尤其是在这一体系仍为其带来巨大利益之时。

2025年10月,统计数字显示,美国联邦债务正式突破38万亿美元——这不是抽象数字,而是利息账单压过一切公共投资的转折点。按照财政部和多家独立机构的统计,这一里程碑来得又快又猛,利息支出在未来十年被普遍预期将远超上一个十年的总额;而我们正处在联邦政府停摆的第3周,司法系统和关键安全机构开始裁员或停摆,一些最脆弱的家庭遭遇食品援助中断。这些都是“协调失败”的直接后果:政治派系把拨款当工具,结果是信用成本上升、公共服务受损、投资被“利息吃掉”。债务不是原罪,但拿停摆和违约边缘来赌博,是国力折旧的加速器。

从生产率与人力资本看,《纽约时报》一位经济学者写得很直白:关税不仅是贸易税,更是在撕裂稳定国际关系的“粘合剂”。当你随意威胁加税、频繁重置规则,企业的长期投资与全球协作网络就会降档,这是生产率的隐形税。更糟的是,针对科研体系的“整风”与削减,把几十年建立的知识与人才机器掐断供氧。国际顶级学术期刊《自然》在2月的社论称,第二任期的政策正对科学与国际机制“挥大锤”;《纽约时报》记者报道的“黄金标准”行政令,则被数千名科学家警告会摧毁科研独立与可信度。这不是意识形态之争,而是增长之源的自残:联邦科研支持与研究型大学的伙伴关系,是二战以来美国综合国力的发动机,切科学就是切未来。

可预期性规则与制度的可信度,正在被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的总统“最高指示”瓦解。所谓“规则型秩序”,不是道德口号,它是把交易成本压到最低的“基础设施”。关税这类单边、可变的政策如果长期化,就等于在每条供应链上装一个随时可能启动的“红灯”;规则一旦变成“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别人就会准备“备胎方案”,包括货币、结算、标准与供应链去风险——最后成本回到美国消费者和企业头上。布鲁金斯与彼得森学者最近的模型测算也指向同一结论:全面性关税抬高国内物价、压低实际工资,并诱发报复性关税,净财政收益远小于账面税收。

再看联盟与声誉,已然不存。历史经验很清楚:大国把“公共品”做出来,靠的是伙伴对其承诺的信任与分摊成本的意愿。今天的图景是两面拉扯:一方面,北约峰会把军费目标上调、再次重申集体防御;另一方面,总统对第5条的口头保留与反复无常的交易姿态,又让盟友的安全计算不断“打补丁”。中东与对伊朗的军事行动把美国推回昂贵的硬实力前线,而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退出世卫组织等决定,则在软实力与规则塑造的战场上主动让出位置。长期看,这种“忽冷忽热”的战略姿态,会把威慑转成不确定,把声誉折现成风险溢价。

美国赖以存在的社会协调已经被无厘头的强硬停摆好几周了。社会协调能力也就是“能不能在困难问题上达成最低共识”。政府停摆就是一次压力测试:不是钱花光了,而是投票与妥协机制本身被劫持。拨款法案与债务上限反复当作政治武器,不仅冲击一线公共服务,也让企业与家庭的预期变得更短、更保守——这是看不见的衰退之源。财政纪律不是等同于紧缩;真正的纪律,是用常识重启预算常规程序、给中长期支出与收入一个可信路径。否则,利息的复利会吞噬教育、科研与基建,久而久之,国家能力沦为“应急管理+社保+国防三件套”,其他全靠喊口号。

把上面这几条放进《纽约时报》的“超级大国自杀论”框架里,问题并非单一政策的对错,而是组合拳的方向性错误:关税把通胀与不确定性引入实体经济(且由美国企业与消费者埋单),科研系统被政治化和“预算饥饿”双重夹击,国际制度被当作敌意外部性,国内预算被当作谈判筹码,外交把盟友当变量、对手当舞台。每一招都能找到一堆战术辩护,但从第一性原理看,它们共同侵蚀的是美国的三大“比较优势”:低资金成本、知识与创新的外溢效应、以及以规则与信誉为底座的国际领导力。

《纽约时报》的“大国自杀论”虽非耸人听闻,但如果把一切结构性困境都归结为某一届政府,容易忽略深层惯性——人口老龄化、医疗成本粘性、教育分层、地方财政碎片化、政治极化与初选机制的激励扭曲,这些在任何白宫里都不会自动消失。自救的钥匙不只在外交与贸易,也在国内制度的“复健”:重建专业官僚与科学共同体的信任关系,修复预算政治的激励结构,恢复政策的可预期性,让企业与家庭敢于做长期决策。换句话说,别拿“表演性的强硬”去替代“基础设施式的耐心”。

问题的核心不在“强硬”与否,而在“可预期与可持续”。关税可以是战术杠杆,但它必须服务于一个清晰、可验证、可逆的战略路径——例如以多边或小多边协议锚定时间表、透明度与豁免机制,而不是随时追加、随时豁免的小孩扮家家的“悬疑剧”;产业政策可以扶持关键环节,但要与科研投资、人才流动与竞争政策配套,避免把“保护”变成“高价低效的内循环”。至于财政,真正的硬核是重启正常拨款程序、制定跨党派的中期财政框架(同时动支出与收入两端),把债务轨迹压回可控区间,让利息不再吞噬未来。否则,38万亿只是路标,不是终点。

概言之,国家的命脉系于国家的能力。国家能力是信用、知识、规则、联盟、协调的乘积。把这五个变量当作乘号而不是加号,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自杀”会看上去来得如此突然——乘数里任何一项减少,乘积就变小;接近于零,结果就接近于零。这就是国家自杀的逻辑。今天的美国并未到那个地步,但方向感决定终点。如果我们想阻止“超级大国自杀”,就要把每一项乘数拨回到增强国力的方向:让债务与预算回到常识轨道,让科学与大学继续当增长引擎,让贸易回到可预期的规则之下,让联盟成为成本分摊器而不是抱怨和敲诈勒索的对象,让国会和白宫学会在不完美的世界里做出足够好的妥协。这样,才能避免超级大国步上自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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