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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省之: 清明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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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省之: 清明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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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之明
 
陳省之
  

  清明是寒食節的次日。相傳介子推不言祿,被燒死在商山之上,晉文公為了紀念他而要求那一天家家戶戶不能生火煮食,故稱“寒食節”,具有社會性。而清明節則是二十四節氣之一,一般在公曆4月5日前後,即春分後第十五日。這一時節,生氣旺盛、陰氣衰退,萬物“吐故納新”,大地呈現春和景明之象,取名“清明節”。

  正是由於清明節與寒食節緊連,所以,清明節逐漸取代了寒食節併兼而成之有了具有自然和社會雙重屬性的節日。也正因為清明節被賦予了寒食節紀念介子推並逐漸發展成為紀念先人的社會屬性,所以,古人關於清明節的詩歌也大都落寞低徊,甚至悲傷和壓抑。我們熟知的杜牧的《清明》從“雨紛紛”到“欲斷魂”到尋覓酒家是如此;王禹偁的“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散似野僧”如此;黃庭堅“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蒿共一丘”更是如此。

  然而,清明畢竟是“明”的,也有明快的詩歌,比如宋代陳與義的《清明二絕其一》

  街頭女兒雙髻鴉,隨蜂趁蝶學夭邪。

  東風也作清明節,開遍來禽一樹花。

  清明街頭都是踏青的少女們,頭上梳着烏黑的雙髻。在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們隨着在花叢中飛舞的蜂呀、蝶呀,做出種種天真嬌嬈的姿態。東風送來了清爽的清明日,吹得特別柔和,吹放了一樹鮮花。

  陳與義字去非,號簡齋,著有《簡齋集》,是南宋初年的傑出詩人和詞人。其詞雖存於今者僅十餘首,卻別具風格,近於蘇東坡,筆力橫空,疏朗明快。宣和四年,詩人以五絕《墨梅》見賞於宋徽宗,官擢太學博士、著作佐郎。見賞之後,又被謫監陳留酒稅,離開前,詩人寫下這首寫京城的清明街景的絕句。

  開頭一句的“街頭”即指明地點,清明來了,戶外的景色如此美好,少女們梳妝打扮,她們的笑臉與春色媲美,她們的腰肢與楊柳爭婀娜。她們追蜂賽蝶。一個“學”字橫空,富有了錯綜交雜的色彩,也蘊含了豐富不俗的韻致,充分展示了詩人對自然和人生的熱愛。接着,詩人詩鋒一轉,轉向東風,而且再次橫空出世一個“作”字將東風擬人化,彷彿那東風也通曉人意,特意在這清明佳節之際,催開一樹鮮花。

  很顯然,這樣的明快是足以打動讀者的。

  我們再看程顥的《郊行即事》。

  程顥是北宋哲學家、教育家,也是北宋理學的奠基者。一般來說,學哲學搞理學的會被我們以為是一個“夫子”式的“士大夫”,詩詞難免循規蹈矩、中規中矩。然而,我們來看看他這首詩,卻顛覆了我們對他寫清明節詩歌的應有認識。

  芳原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圍。

  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

  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飛。

  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

  詩人說:我在長滿芳草的原野盡情地遊玩,春色已到遠山。乘着興緻追逐隨風飄飛的紅色花瓣,穿過柳絲飄搖的小巷;感到睏倦時,對着溪邊流水,坐在長滿青苔的石頭上休息。不要推辭這杯酒,因為怕風吹花落,一片片飛散了。今日是清明佳節,又遇着晴朗的好天氣,極宜遊樂,今天可以不回家。

  詩里用到的一些字、詞起到了極其美化主題的作用,像“恣”“逐”“莫辭”“十分勸”“莫忘歸”等等。這些詞,哪裡還有理學家的嚴謹、理性、從容、淡定,分明就是一個青春飛揚的少年在清明節的手舞足蹈,流連忘返的神態。看起來,這些詞似乎是誇張的,但這更增加詩人的浪漫表達。

  在清明的時候,我們讀一些詩詞,也可以讓我們趁着明媚的春天走出去,“不妨游衍莫忘歸”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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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
 
錢紅莉
 

  有一個詞最適合春天用,這個詞叫“翠微杳靄”。“雨水”一過,樹發芽,花含苞。早晨出門,霧氣裊裊,草本、木本、藤本的植物們,一起蘊在霧靄里,翠微一片。尤其柳樹,萬千垂碧,十里籠煙,似有也無,浮雲一般縹緲,彷彿一場幻覺。

  捂了一個長冬,植物們成仙了,敏感而熱烈,微風稍微碰一下它們,遂決定一齊綠給你看——層層疊疊的生命,在四季的懷中更迭枯謝復活。

  什麼叫“杳靄”呢?杳靄似乎表達一種失真感,是“草色遙看近卻無”。初春的綠,是一種幻覺上的綠,杳靄的綠,尋無影蹤的綠,不真切的綠,好比對一個人的好感,但迫於雜亂的人世紛擾,一直擱在心裡漚着,待真正窮究起來,又不大確定似的。這便是初萌與始發。

  說到底,春天的綠皮火車尚未啟動,突突突一日千里的綠,要到春深。

  午後上班,車過一片湖的西岸,稍一扭頭,呵!好樣的,幾朵辛夷花停在樹冠上,其次,圍繞着花開的,全是紫粉色系的花苞,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打了個結的樣子。許多樹開花,都熱鬧,惟獨辛夷開花很落寂,可能是那種淺淺的紫粉色系,給人寥落的錯覺,像一件敗色的陳年舊衫,有時間的痕迹,更有往事的歷經。如同人在春天裡,總歸有落實感,情不自禁回首往昔——儘管往昔並非一如既往的甜蜜,但,過去了的,再隔着冗長的光陰往後翻,便突顯了貴重,於是珍惜。

  比辛夷開得鬧騰的,當屬同科的白玉蘭,白色是寡色,但,不知為什麼,一旦發生在白玉蘭身上,就那麼不安定起來,像一個人蹲在大太陽下痴傻地笑。白玉蘭這種大白花,彷彿誰都可以在春天裡輕薄它一下,這也不大公平。

  不公平就不公平吧,接下來,還是想說說蘭花。家裡一盆墨蘭,這幾天,次第開了,朵朵串串,沉靜的樣子,害羞的樣子,自顧自沉湎於往事的樣子。彷彿在推讓:你先開吧,我不急的。那一朵不依了,繼續謙讓:還是你先來吧,你的花苞比我的大呢。第三朵急忙來勸:你們就別自謙了,再不開,春天就走了。

  那好吧,一夜一朵地開。剎那,齊齊不語,只默默芬芳,無一陣,有一陣的,值得愛惜。

  沒有什麼花比得過幽蘭這麼沉默雅緻,隱在葉叢里,把頭低下,彷彿不好意思,像做錯事的人有後悔,也像一個有歸屬的人格外閑得住——而窗外,春光大好,麻雀在竹林里吵架,灰喜鵲側翼俯衝……萬物都在享受春天的簇新暢快,只有墨蘭沉得住氣,關起門來獨自過自己的日月,那麼慢那麼珍惜地把花一點點打開。

  但等蘭花落盡,春天也遠了。

  蘭,就是春天往外寄出的一封信,沒有地址,也不貼郵票——春天把蘭這封信寄出去,實則就是一種姿勢。人活着需要儀態萬方,何況四季呢?春天這麼短暫,為什麼就不能寄一封信出去呢?這叫自我成全,也叫自己給自己一把梯子。

  四季里,春最短命,雖說是百花爭艷,萬綠率領,仔細算算,也就那麼幾天的繁華。百花衰煞,也是非常傷感的事情,春天到底比不過的夏天的氣場強大,一下坐穩了江山興旺繁榮。

  到單位門口,碰見蒲公英——春天足夠體恤人,似乎處處時時要給你驚喜。路邊的碧桃,紅艷艷的一樹,那些千千萬的花骨朵,如滿張的弓,只等一聲指令便萬箭齊發。實則,將開未開的花苞此刻最美,等到完全敞開,便有贗過去的危險,像午休睡過了頭,昏頭脹腦——春天就是這樣子的,花開得過盛,予人糜爛之感。世間萬物,皆如此,一味不知節制地美下去,便到了晏釅之境,結局總不大好。

  四季里,同時初萌與衰落的,只有春季吧。花,開了,謝了,唯有樹葉一直綠着。自鵝黃初上,至珠翠滿頭,比起易開易落的花來,葉子彷彿不動感情之人。聲色不動的,往往走得遠,活得長——不披歷風雨霜雪,哪裡懂得生命的輾轉浮沉?

  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春天的本質是什麼?春天的本質就是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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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蠶豆的季節
 
高解春
  

  清明時分,看着幾乎每頓晚餐桌上都有的綠翠翠的蠶豆,讓我想起家中的許多往事。

  父親一輩子就喜歡吃豆,毛豆、黃豆、四季豆、赤豆……蠶豆更是他的最愛。在傳統的寧波人家,父親作為養家糊口的男人,祖母和母親在家裡把他服侍得像皇帝一樣。每年從春節後不久的蠶豆時鮮,一直到5月中下旬的本地豆大批上市,蠶豆幾乎成為我家每天的必備菜肴。

  當江南的春筍出現在菜市場的時候,應早的蠶豆也開始上市了。把那翠綠的蠶豆莢剝除後,帶皮清炒,撒上一大把切碎的香蔥末。時鮮的蠶豆金貴,只能用筷子一個二個地夾着入嘴,那嫩蠶豆的糯性和香蔥的香味,透過那齒呷和舌蕾,難以表述的淡雅和清爽,想起仍讓我回味無窮。

  當大量蠶豆上市時,嫩翠的豆莢慢慢變成墨綠,蠶豆眉毛慢慢變黑,蠶豆也就老了。母親先是剝去蠶豆眉毛,然後是把蠶豆頭部的皮剝去。當小滿季節時,蠶豆就不再適宜清炒了。於是,把蠶豆的皮剝去,燒豆瓣吃。不少江南人家把豆瓣佐以火腿末、雞肉絲燜煮成羹餚,而平時燒黃魚、燒帶魚、炒豆芽都要放鹹菜的寧波人,一定是燒鹹菜豆瓣酥。將鹹菜末與豆瓣燜煮,裝盆上桌,翠綠的豆瓣看似一粒一粒,實際上已經酥爛如糜,用調羹舀着吃,因寧波人家極其喜愛的鹹菜着味,鮮美不可言。

  由於父親的喜愛,每年吃蠶豆的季節,我家會燒上幾次蠶豆燜飯。蠶豆剛剛上市時用去殼帶皮的嫩蠶豆,蠶豆稍老時就用去殼去皮的豆瓣。一般用鹹肉,有時也用香腸,切成肉丁,大米淘洗後浸泡一小時後,熱鍋入油,童年時祖母常用豬油,現在多用素油,將肉丁、大米、豆瓣拌勻後放入少許鹽和味精,然後燜煮。當蠶豆飯端上餐桌,白色晶透的米飯、翠綠的蠶豆或豆瓣、紅色的鹹肉或香腸,伴着那誘人的香味,童年的我們,就着簡單的紫菜蝦皮湯或番茄蛋湯,一口氣可以吃上三、四碗。

  在本地蠶豆上市後不久,吃蠶豆的季節即將落幕。祖母會在那豆老價賤、一毛錢三斤時,買上二三十斤,慢慢剝出豆瓣,平攤在竹匾上,陰涼處風吹一天後,用溫油氽成表面很脆、入口很糯的油氽豆瓣。氽完豆瓣的溫油,祖母會把切成粉末狀的苔條炒一下,然後與精鹽一起拌上。那明黃色的油氽豆瓣,沾着苔條的墨綠和精鹽的白點,頗有幾分挑逗的香艷。祖母用幾個廣口玻璃瓶裝好。每天晚餐,用小碗裝上半碗油氽豆瓣,父親一杯啤酒在手,嚼着苔條豆瓣,可以把吃蠶豆的無上快樂延續到年夜。我們幾個男孩,常常在祖母外出時,四處尋找那幾個給祖母藏得很好的廣口玻璃瓶,用勺子把豆瓣從瓶里舀出,油氽豆瓣特有的酥鬆、粉糯的口感,與外表那層苔條和精鹽交織在一起,更由於每次都是如此艱辛地偷食,至今想起都有一種特別的歡愉。

  轉眼我也為夫為父,搬進三家合用廚房的老式里弄公寓。每年吃蠶豆的季節,和鄰家阿婆,搬個矮凳坐在過道走廊中,邊剝着蠶豆,邊聽阿婆們教授炒蠶豆的訣竅:蘇北阿婆教我要油多,本地阿婆講糖要多,母親來電話叮囑炒蠶豆不能多翻……等清炒蠶豆端上,我已經可以任性地用調羹一瓢一瓢往嘴裡送,而且在飯足豆飽之餘,站在房門口和鄰居分享滿足的快樂。如此一幕溫馨的市井生活,至今留戀。

  記得1998年4月,我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時,妻子寫來的信中,夾着女兒用稚嫩的文筆夾着拼音的短信:“爸爸,你知道嗎?我現在每天要吃一種我小時候從來不吃的菜,那就是can豆。”而我一邊饞着故鄉的蠶豆,一邊欣慰:那或許就是基因的作用。

  年復一年,每年都期盼着吃蠶豆的季節到來,每年都有許多追思、回味和新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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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到杏花春雨時
 
葉元章
 

  江南一帶,“雨水”過了,“驚蟄”漸近,春氣就開始萌動了。到“春分”前後,儘管不乏雨絲風片,也往往寒暖無定,而花,卻是緊跟季節的:梅花欲殘,迎春花漸見凋零,杏花則正含苞待放。

  杏花,處於梅之後桃之前,從寒意陡峭的初春到鶯飛草長的暮春,正好標識着時序的轉換和過渡。它既與桃花銜接,又以余妍與桃花爭勝,歷來桃杏並稱。文人們覺得桃花嬌艷有餘而端莊不足,終不能免於輕佻之嘆。而杏花則既無梅花之傲,又無桃花之媚,俏麗而不失天真,故每每對之讚賞有加,從而得以經常形諸筆墨。

  千百年來,以杏花為題的詩詞作品,不知凡幾。膾炙人口的佳作也不少。有名的如北宋的宋祁《玉樓春》詞有句“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竟贏得“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的雅稱。詞並非單詠杏花,其中警句卻流傳千古。這個“鬧”字,有人認為確有獨到之處。有人認為乃鍊字之典範。王國維則譽之為“着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其實,這首《玉樓春》也只有這句精彩。惟其精彩,才提升了全詞的藝術品位。

  陸遊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葉紹翁的“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抒寫的都是江南早春景色。前者乃陸詩七律中的一聯。有點像是表明因果關係的流水對。一夜春雨,催開了杏花,不無誇張,卻滿含着江南鄉村的生活情趣。後者乃絕句中的後兩句。它不僅春意盎然,還給讀者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寓情於景,寓理於景,含不盡之意於言外。

  陸、葉都是南宋詩人,又都長期生活在浙江,詩中的杏花,自然會帶有地方特色。譬如元代的虞集的“杏花 春雨 江南”,不用一個動詞,只把三個名詞聯綴在一起,看似平直,卻色彩鮮明,形象生動,透出無限生機。又如“沾衫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一春煙雨杏花寒”,詠江南早春,離不了杏花。至於《金瓶梅》里的對聯“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嵌有女主人孟玉樓的名字。《紅樓夢》里的“日邊紅杏倚雲栽”,也是前人詩句,用在這裡,性格化了。“杏簾在望”則被用作店招乃至一個女孩子名曰“嬌杏”,都說明曹雪芹是很關注杏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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