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自由之家 (Freedom House) 2021年初發布的一份特別報告指出，中國政府對海外少數民族宗教人士、政治異見人士和前中共官員等展開了一場「世界上最複雜」，「最全球化」和「最全面」的「跨國鎮壓運動」。報告說，在全世界範圍內，大約有350萬人受到中共的直接攻擊或者恫嚇和脅迫的影響。

目前在美國有超過30萬名來自中國大陸的留學生，有超過150所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簡稱CSSA。中國政府利用這個分布在全美各地的網格組織和社交媒體，有效地對異見聲音進行了長臂管控。美國眾多的高等學府，聞名於世界的自由學術殿堂，面對中共政府在校園裡公然進行的人權迫害不但束手無策，有時更不自願地成為了幫凶。

如何應對中共在美國大學校園裡對自由人權的攻擊，已成為捍衛民主價值觀的迫切需要。

1）康奈爾大學

2022年3月10日在康奈爾大學公共事務學院的一個內部研討會上，來自中國維吾爾地區的 Rizwangul NurMuhammad同學向通過視頻參加會議的眾議院斯洛特金女士提問，問她如何看待國際社會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與中國政府對維吾爾人的種族滅絕的反應之間的差異，當眾議院剛開始回答問題時，教室里許多中國留學生一起站了起來，離開了研討會。一些中國學生在離開時還嘲弄和譏諷了NurMuhammad同學。第二天，一位中國學生領袖和參與簽名的88名中國學生給康奈爾公共事務學院的全體教員發了電子郵件，抱怨他們在講座中受到的待遇。電子郵件稱，學生離開是因為「極度敵對」的氣氛，並補充說：「那一刻，我們沒有坐在教室里；我們在法庭上因為我們沒有犯下的罪行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作為回應，康奈爾公共事務研究所所長馬特·霍爾教授寫了一封全校師生的電子郵件，稱「維吾爾人受到的人權侵犯是有價值的討論點，對促進公開對話至關重要」，他寫道 「與此同時，我們還必須尊重集體離開是一種合法的抗議形式，也是一種適當的不贊成表達，」他還呼籲學生「尊重和文明對待我們的同事」，而不是用社交媒體「將他們視為個別被污名的族群。「

「校方几乎沒有公開譴責中國學生的行為，因為這會在整個大學掀起波瀾，北京的官方媒體已經在關注這件事，」參加此次活動的學生告訴美國之音的記者。「學校領導將種族滅絕淡化為侵犯人權行為，這令人失望，」NurMuhammad表示。 她還在社交媒體上寫道，在重視言論自由的土地上，不得不面對中國的審查制度，十分令人沮喪。

2）普渡大學

2020年5月，美國印第安納州普渡大學的中國留學生孔志浩和一群激昂的在美中國留學生，發起了「六四31年」公開信聯署行動。公開信批評中共當局透過謊言和封鎖信息，對民眾洗腦，野蠻剝奪公民的自由選擇權利，並呼籲年輕一代要繼承八九民運對民主價值的追求，強調人民有選擇的權利。很快，孔志浩在中國的父母打來電話，向他哭著訴說，中國國安部門已經注意到孔志浩在美國參與的激進活動，「他們告訴我們要你停下來，否則我們都會有麻煩。」此外，普渡大學的其他中國學生也開始圍攻他，稱他為中央情報局特務，並威脅要向中國大使館和國安部門舉報他。迫於壓力，孔取消了他在六四周年的線上紀念活動。

2021年11月30日美國新聞調查雜誌ProPublica發表了關於中共如何在美國大學校園裡監視，並壓制中國留學生言論自由的文章，報道了孔志浩的這段經歷。普渡大學校長Mitch Daniels得知孔同學的遭遇後，在12月15日向全體學生和教職員工發表了公開郵件，譴責了這次騷擾事件，並承諾如果能夠確認那些發出威脅和騷擾的學生身份，他們將面臨相應的紀律處分。同樣，如果發現他們因其他學生行為言論或信仰自由而向任何外國實體進行舉報，都將受到嚴重製裁。」他並警告說。「加入普渡大學社區需要接受我們的規則和價值觀，沒有什麼比對自由的探索和表達更重要，那些試圖剝奪他人這些權利，甚至勾結外國政府施壓的人，請另尋他處接受教育。」他最後寫道。

3）喬治華盛頓大學

2022年2月初，在美國的喬治華盛頓大學校園裡，出現了由澳洲華裔藝術家巴丟草創造的諷刺中國人權紀錄的冬奧會題材海報。這些作品描繪了「關於為什麼中國不適合舉辦奧運會的挑釁性視覺論據。一個中國曲棍球運動員把一個把西藏僧人打出了血；監控攝像頭上的一名中國滑雪運動員；一名不露面的中國冬季兩項運動員準備處決一名維吾爾少數民族成員；COVID病毒形狀的冰壺以及一名在滴血的香港紫金花區旗上溜冰的中國滑冰選手。」 該校的中國留學生協會·GWCCA迅速向大學管理部門提出投訴，稱海報「侮辱了中國」，「不僅是對奧林匹克精神的踐踏」，而且是「對中華民族的赤裸裸的攻擊」。關於COVID的海報可能會煽動亞洲仇恨情緒，並對喬治華盛頓大學所有中國和亞洲學生的人身安全構成潛在風險。該協會繼續呼籲公開道歉，並對負責發布這些圖像的人「嚴懲」。

2月6日，喬治華盛頓大學校長Mark S. Wrighton對全校的公開電子郵件表示他個人也被海報冒犯了。「我很珍惜與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各地的人才共事的機會。非常感謝您直接與我聯繫，我們正在努力儘快刪除所有這些冒犯性海報。」他寫道 「我也對這一可怕的事件感到難過，我們將努力確定誰應對此負責。」 這種政治正確的回應立刻在社交媒體上引發了來自學生、校友、媒體以及參議員盧比奧和特魯茲的批評。2月7日，校長被迫糾正了他之前的聲明，表明倉促地回應學生的投訴，以及移除這些海報是一個錯誤。賴頓補充說，他承認這些海報是「對中國政策的批評」和「政治聲明」。「我支持言論自由——即使它冒犯了人們——而創意藝術是就重要社會問題進行交流的一種有價值的方式。」 Wrighton 承諾，GW大學將「不會對展示海報的學生採取任何行動」。

4）2022年4月，由哥倫比亞工程學院執行院長 Gabrielle Gannon 簽署的一封撤銷一名中國學生讀研究生資格的信件在網上瘋傳。據了解，該學生是2022年秋季以研究生的身份被哥大化學工程系錄取。 但因為該學生曾多次在微信上利用在紐約市發生的不幸事件，發表涉恐言論，威脅美國公眾，這與哥倫比亞大學的政策和對學生的期望不符，不會被容忍。曝光該消息的推文稱，這名學生在微信上表示，他將「買槍射死美國人」，哥倫比亞大學決定撤回錄取並退還5.4萬美元的學費。在學校決定撤銷offer之前，學校代表與學生討論過，學生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雖然因學生個人隱私，該新聞無法取得雙方的確認，但還是在網路上引發了大量熱議，網友齊聲鼓掌，認為哥大的舉動 「乾的好！」「滅了小粉紅的氣焰」。

以上只是中共獨裁政權通過長臂管轄對自由思想壓制迫害的幾個近期案例。從幾個事件的發展不難看出，隨著整個世界對中共破壞西方民主價值行為的日益覺醒，美國大學管理層面對這些因中共意識形態而衍生出來的事件，和面對中共的統戰行為而採取的解決方法開始出現了變化。

根據統計，在中國留學生人數最高峰的2018到2019學年，中國學生為美國經濟貢獻了約150.9億美元。雖然在2020年疫情之後，中國留美學生人數有所下降，2020-2021學年也依然保持在三十一萬七千餘人，遠遠超過其他國家，位居留學生人數第一名，也為美國大學提供了豐厚的收入。美國大學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支付全額學費的留學生，為國內學生提供經濟援助、支持研究，並維持大學的運作。中國赴美留學生人數在2008年之後出現了井噴式的增長，為美國的地方經濟·、房地產市場、國內旅遊業和2008年經濟衰退後缺乏收入的美國大學提供了生命線。

同時， 北京政府也意識到，通過掌控學習生活在海外的廣大留學生群體，將他們變成在海外管理有關中國話題，維護國家對外形象以及宣傳中國意識形態的工具。習近平在2015年關於統戰部任務的講話中明確提到了海外學生，」留學人員是人才庫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統戰工作的一個新重點。」習近平說， 「要支持他們出國留學，鼓勵他們學成歸來，允許他們在國外學習。自由旅行，發揮他們的才能，鼓勵歸國的海外學生回國工作或以各種形式為國家服務。」 雖然沒有明文定義為國家服務的」各種形式「具體是哪些，但也很容易將海外中國留學生的種種」愛國行為「與」為國家服務「的號召聯繫在一起。

美國大學教授協會(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 保障大學教職員工充分的學術自由，並發布了這樣的聲明：「學術自由為高校教師的授業提供了充分的保護，在處理學術問題上給與教師們廣泛的空間和迴旋餘地，教師們不需要受任何不合理的限制，挑戰傳統智慧是被鼓勵的。在學術自由的前提下，教職員工可以研究任何課題。他或她可以在課堂提出和討論困難的話題，或發表有爭議的研究論文。這樣的權利也伴隨著責任。教職員工必須以專業的方式行事，勝任其學術職責，不做虛假陳述，提出基於事實的論點，並避免騷擾、威脅、恐嚇、嘲笑或以其他方式將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學生。」

美國的大學通過行使學術自由和開放性創造了領先的知識和思想，由此促進了美國的繁榮。美國今天的強大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眾多優異的大學，源源不斷地為社會提供世界一流的人才。但當來自中國或和中國有關的侵權行為在大學校園裡變得越發普遍，美國的教師、學生和學校行政管理人員可能會發現自己正在不知不覺中適應並聽從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內審查標準。美國民主社會的健康受到了侵害，美國引以為傲的自由思想也受到了壓制，進而將會威脅到美國的安全。

康奈爾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開設的兩年制公共事務管理碩士這個課程里，60%-70%的學生是來自中國大陸的留學生。他們利用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粗暴地對待了一位與他們政治理念不同的同學。學校息事寧人的聲明，並沒有對那位被霸凌的維吾爾同學給與足夠的支持。對於侵犯人權的話題，尤其是像種族滅絕這樣的話題，如果學生不能在大學裡進行有建設性和有意義的平等討論，那麼還可以在哪裡呢？學校是否可以引導這些簽署公開郵件的88名中國留學生，指出中國政府在新疆的行為和這些中國留學生個體是沒有聯繫的，他們不應該有 「因為我們沒有犯下的罪行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感覺。 康奈爾大多數同學認為，學校可以也應該做得更多。

相對於康奈爾校方模稜兩可的回應，普渡大學和喬治華盛頓大學兩位校長的立場就鮮明很多。在普渡大學校長丹尼爾斯發出公開信的第二天，一封署名為「普渡大學中國留學生「的高度接近中共外交部發言人口吻的請願信，呼籲校長丹尼爾斯糾正他對中國學生的不當言論。請願信指責丹尼爾斯的公開信是利用了校長權力而發表的政治偏見，分裂了普渡大學社區，對整個中國留學生群體有排斥情緒。而很快，另一封針鋒相對的請願信也出現在校園裡，題為」開除那些騷擾孔志浩的普渡大學學生「。該情願在本文截稿前收到了22256個簽名，而前者僅收到了1339個簽名。「學術自由是任何西方大學的核心價值，所以我認為大學和政府都有責任保證校園內的言論自由，」丹尼爾斯說。

美國國家安全官員、學者、持不同政見者和專家表示，無論是美國政府還是各所大學，對防止外國獨裁政權勢力滲入校園，影響並破壞學校民主自由環境幾乎毫無作為。美國政府和大學官員完全可以而且應該做得更多，而民間非盈利機構也可以幫助政府和大學制定和實施更為行之有效的措施，來對付這些並不構成」犯罪行為「、但卻在灰色地帶破壞著民主價值的行為。

以下有幾項建議：

1）學校和國務院同時建立有效的投訴渠道。

一些被欺凌或者封口的學生表示，他們曾經向管理學生事務的學校工作人員投訴相關事宜，但往往得不到任何回復或處理，學校給這些學生的感覺是不願意或者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的麻煩事，所以大學內部的投訴已經明顯起不到功效。 在此情況下，如果國務院、移民局或其他國家機構能夠介入，那將會起到更有效的震懾作用。首先，它可以調查那些做為中共幫凶參與欺凌活動的學生背景和行為，並根據事情的嚴重性決定是否需要採取如取消簽證等進一步的措施。其次，它的存在可以督促校方對事件進行更為及時和公正的處理。如調查結果顯示為有組織性的欺凌或其他不當行為，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應該對相關組織，比如中國學生聯合會（CSSA）這樣與中國政府合作、參與攻擊其他同學的組織，進行有效的打擊。大學管理部門懲罰違紀的兄弟會或其他學生組織，並不少見，但對公開欺凌民主討論的行為，卻不知所措。大學應及時修改相應的學生組織規則，明確」有組織破壞校園民主行為」及」外國政府滲透影響和背後操作行為「等概念和處罰細則。

2) 社交網路言論的記錄審查。

當這些中國留學生申請簽證或者延長簽證的時候，移民局可以加上」有無發表過仇恨美國和參與破壞美國民主自由的行為」等類似的問題選項。 保持抽查留學生社交網路平台言論的權力，做為一種存在的威懾力，從而可以防範外國政府利用留學生在校園裡毫不顧忌地破壞民主的行為。2019年6月，美國國務院發布的簽證新規就要求籤證申請人在申請美國簽證時提供社交媒體詳細信息。雖然這項政策引起了很多爭議，被認為侵犯了隱私，阻礙了言論自由，但事實證明這項措施在保護民主世界中的隱私和言論自由不被獨裁和極權勢力所破壞方面起到了作用，一些在網路上發布仇恨美國的」小粉紅「在美國海關被查處並被拒絕入境。進入美國後的小粉紅們，也需要受到同樣政策的威懾，從而控制自己的言行。結合1）項建議，對有投訴在案的留學生，並參考社交媒體仇恨言論記錄，移民局可以決定是否簽發還是拒絕其簽證延期的申請。

3) 將「保護學生免受來自於外國政府的言論審查政治恐嚇」 條款加入新生培訓內容中。

最近澳洲悉尼科技大學的舉措，簡單而有力地回擊了中國政府對大學學術自由的威脅。該大學建議學生 「你可以對任何事情持不同意見。你可以在課堂上發表不同的意見。你可以寫下你的信仰和觀點。你可以公開展示你的信仰。」大學管理層明確表示，如果學生遭到受外國政府影響或支持的威脅或騷擾，如果學生的通訊和發言遭到外國政府的審查，或者私人信息被那些受外國政府影響或支持的騷擾者進行「人肉」或在線攻擊，大學將會提供幫助。

4）必修民主課程。

要求所有赴美留學的中國學生必須選擇一門以上的西方民主和現代公民核心課程作為必修課 。 有些中國留學生是基於自己的信仰而獨立行事，他們試圖阻止任何對中國的批評性討論，因為這與他們的政治觀點相抵觸。通過系統的學習和討論，培養這些學生對民主的認識，了解不同政體，學會在自由的學術環境下討論民主，接受差異，思考專政獨裁對人民的傷害。對教授這些課程的老師，需要進行相關培訓，預先設想到中國留學生的反應和可能出現的挑戰。全美各大學院的教師們應該已經有了不少相關經驗，相互分享，形成並強化如何面對中國極權挑戰的集體意識，已成為一件迫切的事情。

如何應對中共對美國大學校園民主的攻擊，這個討論在今天格外必要。2022年1月31日，聯邦調查局局長Christopher Wrayt在提醒中國對美國造成的威脅和破壞的講話中提到了美國大學校園遭到中共言論審查的事件。 3 月 25 日，澳洲議會情報與安全聯合委員會也發布了關於外國政府對澳大利亞大學干預的報告。保護美國和西方高等教育機構內部的思想自由，對民主社會的健康發展至關重要。

改善目前的狀況並形成有效的反擊，最主要還是靠大學的有效措施。對有害於校園民主氣氛的事件，校方的視而不見，只會讓施暴者更加肆無忌憚，從而造成整個校園對威權的恐懼和擔憂，令沉默的大多數更加謹慎地進行自我審查。而如果校園裡譴責極權管控和侵犯人權的聲音變得強大，中國政府壓制海外異議人士的能力能夠得到限制，這樣的變化將使更多學生感到安全，能夠暢所欲言，而不必擔心遭到報復，更多的美國本土學生和教師也會受到學校正義行為的倡導和啟發，這對維護我們的民主體系將產生非常積極的作用。

來源：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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