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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彥芳: 我無言!一一 五四運動百年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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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彥芳: 我無言!一一 五四運動百年紀念

五四運動百年紀念日到了,五月五日,在美國紐約的北京大學同學會,將在紐約舉行紀念活動。我因為要參加林世鈺的新書《高耀潔晚年口述史》發布會,安排在同一時間,我不能分身,便寫一些感言,作為我對紀念會的發言吧。

我知道五四是青年節,那是在我上初中的時候。1949年五月四日,我在冀中第一中學參加紀念大會。那是五四運動三十周年時。我們在大會上高唱一支歌是《團結就是力量》,這歌聲至今還有胸中廻響: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
這力量是鐵,是力量是鋼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向著法西斯蒂開火
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著太陽,向著自由
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

1957年五月四日,我在北大度過,這年的五四難以忘記。北大是五四運動的發祥地,解放後,將五四定為北大的校慶。我們忘不了北大紅樓。這年,北大創辦了學生的文學刊物取名《紅樓》,是北大團委和學生會聯合辦刊。我當了《紅樓》的詩歌編輯,林昭同學也是詩歌組的編輯。為紀念五四,我們紅樓編輯部沿著當年五四遊行的路線重走一遍,《紅樓》在五月這一期上發表了《沿著五四的道路》記錄這次重走。這一期還組織了紀念五四的組詩。1957年5月4日,在北大東操場舉行了五四營火晚會,那火光,雖六十多年過去,仍閃亮在我心頭。紀念五四的組詩,發在這五月的紅樓上。封面是風雨欲來的一幅國畫。而不久,北大開始的反右運動的暴風雨,將北大民主的火花撲滅了。

我和五四運動有特殊的感情,還因為我在六十年前的1959年曾參加北大創作反映五四運動電影劇本,因為這一創作,我有機會採訪了當時健在的五四運動的親歷者,我留下了採訪片斷筆記。

我已寫完我的自傳第三卷《北大:青春歲月》中,有這樣的記錄:
從《雷之歌》到《雷聲》

1959年1月我們中文系1955級集體編著了紅色中國文學史,引起全社會的關注,為什麼不能在文藝創作上放一個「衛星」?於是中文系1955級成立電影創作組,要創作一部反映五四運動的劇本,以紀念五四運動40周年。

創作組由四人組成:張炯,張時魯,杜學釗和我。系主任楊晦,是當年「火燒趙家樓」中的主角,他做了我們劇本創作的顧問。

我們從北大圖書館借出了1917年到1921年的《晨報》、《順天時報》查看當時的歷史檔案,閱讀了大量的回憶錄,翻閱資料數百萬字,並採訪了五四運動時代的老人和參加者,我們得到北京市委和北影的大力支持。當時採訪過的有:魏建功、馮友蘭、川島、冰心、張恨水、劉清揚、李星華、許德珩、羅章龍、劉仁靜、臧克家等幾十位前輩。和我們談得最多的是楊晦先生;談天津「覺悟社」最多的是劉清揚先生。

我們劇本名字是《雷之歌》,完成初稿(實是詳細提綱),由北大列印,獻給了五四運動四十周年。

1959年下半年,開始「反右傾「,我成了被批判的重點人,便無心思去修改此稿。北影廠編輯部給我們以鼓勵,要我們不要放棄這個題材。

1960年大學畢業,杜學釗分配到南方去了;張炯分到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張時魯分到中國劇協,我到了中國曲藝家協會。這年九月,由北影借調作者,我和張時魯到了北影招待所,重新開始《雷之歌》的創作。幾經交涉,文學史不放張炯出來,那四人的創作組變成我和張時魯合作。

著名導演,稱北影四大帥之一的成蔭看中了我們寫的這個重大歷史題材,在藝術上給予了指導。在北影三個月,又寫成了一稿,由北影文學部正式列印,分送領導和專家,聽取意見。

我拜訪了當時正在寫《魯迅傳》的劇作家陳白塵。他說:寫五四運動和我們寫魯迅,都遇到同樣的問題:對一些人物的歷史評價。因此,我們劇本就此擱淺。

19年後的1979年。北影廠接受夏衍同志建議要寫五四運動的電影劇本 。他說:「今日有四五,當年有五四,精神是相通的「。北影又記起了我們的《雷之歌》,便邀請我再到北影招待所重寫劇本。此時,原合作者張時魯已調內蒙,張炯在文學所委以重任,難以抽出全部精力,他與我研究一段時間,便回所去了。著名攝影家、導演朱今明決定導此劇,並發了消息。我終於在1980年3月,完成修改稿,改名《雷聲》在北影《電影創作》1980年7月號刊出。

雷聲隆隆又滾過了四十年歲月,但至今仍未見到反映中國現代史開端的五四運動搬上銀幕。

2009年五四,應該是北大一百一十一年的校慶。我應北大校友會的邀請回北大參加紀念活動。在校友會上,我有一個發言,至今這個發言還在網上保存。現在原文錄下:

各位校友:

我上台來講話,是想通報一個事:在北大一百一十周年校慶前,北大出版社要出一部書,都發了廣告了,這部書是一百八十八名北大校友寫的懷念北大的書,是發揚五四精神的書,這部書由北大季羨林先生題寫了書名《夢縈未名湖》。有前任校長丁石蓀、陳佳洱和當時現任校長許宏智題詞。作者有九十六歲高齡的教授,有年二十四歲的研究生,時間跨了七十多年,這部書從2004年,徵集文稿,到2008年編完,花時五年,這部書理應由北大出版社出版。2008年初,北大出版社按著上邊的對出版的控制要求,將三十多名校友的稿子刪除,由全書五十萬字變成三十多萬字。為了能面世,主編只能服從出版社要求。這樣北大出版社便決定2008年4月出版,以迎接北大校慶110周年。沒有想到在書正印時,出版社接到了一個電話,據說是中宣部的什麼人打來的,叫這本書停印。是何人,是因為什麼,沒有說,也沒有發一個正式的文字。就這樣,這部書便死於胎腹。

事發生後,主編多次和北大出版社領導談,他們表示無奈。到現在又一年過去了,北大出版社仍沒有動靜,據說想通過教育部有關人員向上級反映此事。

這就是今天的北大,這就是北大出版社。我們還能感受到當年的五四精神嗎?一百八十多校友,想發出一點懷念北大的聲音,便被扼住喉嚨,不許出聲,而這一百八十多校友,也便任其扼住,沒有再做聲,只等待有人開恩,讓出版社放行。

這部書有什麼錯誤?不知道。是有人不適合寫文章,是被內部控制的人嗎?沒有人說明。你們說出,哪篇文章不合你們的要求,我們刪除還不行嗎?不行,不定罪,便判了死刑或無期徒刑。我想今年總該放行了吧?我剛才問了副主編,他說仍沒有動靜。那就讓它死吧。

這是北大發生的事嗎?正是今天的北大發生的。我為北大感到恥辱,北大到今天這樣,還有知識分子的自由的思想,獨立人格嗎?五四精神在北大早已消失了,還指望北大出人才出思想嗎?五四時代的北大,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發祥地,這裡有思想的自由,這裡有獨立的品格,這裡言論出版自由,有領導新文化運動的《新青年》,也有學生自辦的《新潮》、《國民雜誌》,北大給予了資金的支持。當年的北大與今天北大,從出這部書上便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部書的被命令不許出版,是文化專制者對憲法規定法言論出版自由的粗暴踐踏。有這種任意踐踏,還可能有自由的思想的五四精神嗎?

我今天在這兒是呼喚北大民主精神的回歸。而現在是犬儒主義盛行的年月,這不是北大應有的品格。今年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九十周年,我想起五十年前,我們中文系決定寫一部紀念五四運動四十周年的電影劇本,我和張炯等四位同學參加,由系主任楊晦做顧問。在五四運動四十周年時寫出來了,北影很重視;1960年,我們北大畢業,北影又請我們去修改了一稿,最後因為對歷史人物評價沒有定論而停下;二十年後,我又被請到北影,是因為夏衍同志建議的,他說,現在有四五,當年有五四,這精神是相通的。於是我又寫出了一稿,並且有朱今明導演,但到今天仍沒有反映五四運動的電影搬上銀幕。為什麼會這樣,不也值得深思嗎?是怕聯想,怕引起人民由五四引發出思考嗎?

五四運動九十年了,我們不在五四這天紀念,卻改在四月二十五日集會,這讓我們也不理解。是怕五四的到來嗎?

當年北大是集中了新文化運動的領導者的地方,是新文化運動的中心。那時的北大校長教授,都真正是中華民族的脊樑,骨頭是硬的。而今天的北大,竟然有孫東東這樣的教授,他對中國廣大訪民的侮辱的言論,理所當然的引起上訪人的憤怒,這樣的教授還有一點民眾的感情嗎?這真是北大的恥辱。這樣的教授還有資格在這兒當教授嗎,北大應對這樣的人處理。

讓五四精神回到北大吧。這就是一個經歷過五七年五八年五九年的北大校友的期望。

我的發言,得到不少北大校友的支持和稱讚,這從當時熱烈的掌聲中我感受到了,我說出的是大家心裡的話。我接到北大校友,中央黨校教授杜光的來信說:「我百分之百地贊同你的發言,這是義正詞嚴的正義之聲,呼喚權利的自由之聲,它打破了多少年來校慶活動的官僚氣和僵化模式,展現了民主科學的北大精神。你的勇氣和睿智,值得學習,值得弘揚。作為校友,我引以為榮。「

我的這個發言和杜光兄的信,全收在香港版的《夢縈未名湖》一書中。

2018年的五四,是北大一百二十年校慶。我從美國趕回北大參加中文系一九五五級的集會。看我當時寫下的詩日記

2018年5月6日        星期日
回母校,與北大同學聚

1、
又步入了北京大學校門
我尋到逝去了的青春
兩個華表看我與它合影
認得半世紀前的年輕人

2、
見到了蔡元培的銅像
我敬立在先生的身旁
這可是你當年的北大
可有兼容並包獨立思想

3、
走進了北大五院
中文系早已搬家
告訴我在博雅塔下
卻無法與同學對話

4、
115室,我終於找到走進
哪去了,我們的大學青春
一頭頭白髮,一臉臉皺紋
跳動的可還是年輕的心

5、
找來毛筆,留下每人姓名
門前照相,留下每人身影
見一次少一次,都已老態龍鍾
誰活到最後,才是真正的精英

我在日記本上留下名字:閻國忠、費振剛、開德、吳國瑞、孫欽善、曾景忠、謝冕、陳素琰、吳泰昌、戴欽祥、孫明惠、汪祖棠、李永祜、賴林嵩、李景華、呂微芬、陳丹晨、顧倬宇、古萍、譚家健、楊天石、張炯。

我聽說,北大年輕人成立了五四當年李大釗先生成立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我向同學們打聽此事,回答是:我們這次聚會只談友誼和健康,不談國是,不議政治。我便無話可說,無話可問了。我們老了,真的老了,人老了,心也老了。

我今天感到,我們的北大也老了!他太老了!

2019年五月四日來了,我們在美國紐約的北大校友集會紀念,我因有另一個會,要我發言,我便不能參加北大校友紀念五四的聚會了。我就是參加這個會,也無話可說了。寫此小文,作為對五四運動百年的紀念吧,這就是:五四運動百年紀念,我無言!

2019年4月29日草於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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