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電影《滾滾紅塵》上映。主角是沈韶華和章能才。

講的卻是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故事。演的是林青霞與秦漢。而寫劇本的三毛心裡想的卻是自己與荷西。一部電影，道盡了3個傳奇女子的愛情沉浮。戲裡戲外，滾滾紅塵，竟然沒有一對善終……

/01/

《滾滾紅塵》里有一幕，沈韶華踩在張能才皮鞋上跳舞。將整個靈魂託付給他似的又用披肩裹住擁吻。

那時沈韶華臉上燦爛笑着，似乎沒有任何陰霾可以打擾到她。

她愛章能才，如張愛玲愛着胡蘭成，向來不食煙火的張愛玲，被胡蘭成捲入了滾滾紅塵中，為他低到了塵埃里，不顧世俗流言，愛得無法自拔。

她在送給他的照片背面寫下：“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在熱戀了兩個月後，有了那段經典的話：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兩人沒有領證，沒有婚禮，只一紙婚書。

上面寫着：

“胡蘭成與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但如此，張愛玲亦是歡喜的。

她曾如此堅定那是她命定的那個人，為此可以以命相托。

可是啊，終是如沈韶華，真心錯付。

《滾滾紅塵》里，當能才逃亡到邊遠小城，韶華真的千山萬水地找了去，帶了整副身家，卻發現他已經和房東太太生活在一起。

他說她只是房東太太

卻對房東太太親昵地叫着“小傻瓜”

而張愛玲也看着那個說要給她現世安穩的男人，一次次的卻與其他女子幽會偷情。

這段感情中，張愛玲愛得辛苦，而胡蘭成負得輕薄。

直到1947年，驕傲的張愛玲終於無法忍受，一封信和一筆30萬的稿費，徹底結束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經不喜歡我了。

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

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也是不看的了。”

此後，胡蘭成曾試圖想要挽回，卻是再也回不去。

今生今世，萬水千山，不復相見。

/02/

演的是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故事。寫的人則是三毛。那是她第一部中文劇本，也是她最後一部作品。

林青霞曾回憶三毛寫《滾滾紅塵》時：“嘔心瀝血的寫作和全情的投入。”

林青霞曾拎着兩盒鳳梨酥，去三毛的小公寓，聽她讀《滾滾紅塵》劇本。

三毛一句一句地念給林青霞聽，讀到興起她播着那個年代的音樂，站起來一邊踩着舞步一邊演給後者看。

因為那沈韶華，分明就是帶着三毛影子的張愛玲。

骨子裡的是隨性洒脫、自由浪漫、坦率純真，和不向世俗妥協的倔強。

沈韶華與張愛玲是真心錯付。

三毛卻是命運捉弄。

三毛對荷西的感情，或許那一段對話已經可以說明白：

荷西曾問三毛，“你想要一個賺多少錢的丈夫？”

“看不順眼的話，千萬富翁也不嫁，如果中意，億萬富翁也嫁。”

“說來說去，你還是喜歡錢。”

三毛俏皮地說：“但是也有例外呀！”

荷西抬起眼，“那如果是跟我呢？”

“那隻要吃得飽就夠啦！”

“三毛，你吃得多嗎？”

“不多不多，以後還可以少吃點。”

愛遊走的三毛，生命中最安穩的時光，都是和荷西一起度過的，荷西給了她最好的愛情，也給了她最大的自由。

他們都是長情的人，本已決定就這樣平淡地過完一生。

三毛曾在書里寫：“鐘敲十二響的時候，荷西將我抱在手臂里，說：‘快許十二個願望。”心裡重複着十二句同樣的話：“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

兩人還討論過關於死亡的事情：

三毛問荷西：“那麼我們怎麼樣才死？“

荷西回答：“要到你很老我也很老，兩個人都走不動也扶不動了，穿上乾乾淨淨的衣服，一齊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說：好吧！一起去吧！“

如此，死亡雖然是終結，卻似乎不再那麼讓人恐懼。

可誰也沒想到，荷西卻在一次海中潛水時意外喪生。

離別發生的猝不及防，留下三毛陷入悲慟和極致的思念中。

“許多個夜晚，許多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我躲在黑暗裡，思念荷西幾成瘋狂，相思，像蟲一樣的慢慢啃着我的身體，直到我成為一個空空茫茫的大洞。”

“夜來了，我拉上窗帘，將自己鎖在屋內，是安全的，不再出去看黑夜裡滿天的繁星了，因為我知道，在任何一個星座上，都找不到我心裡呼叫的名字。”

“我開了溫暖的落地燈，坐在我的大搖椅里，靠在軟軟的紅色墊子上，這兒是我的家，一向是我的家。我坐下，擦擦我的口琴，然後，試幾個音，然後，在那一屋的寂靜里，我依舊吹着那首最愛的歌曲——甜蜜的家庭。”

“在我的心裡，荷西，你永遠是活着的，一遍又一遍的跑着在回家，跑回家來看望你的妻。”

三毛生前一段珍貴的錄音

講述了她和荷西的愛情故事

《海邊的曼切斯特》里說：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

也不是所有的傷痛都可以被撫平

總有時間也無能無力的事情

——比如愛，比如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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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滾滾紅塵》是三毛最後一部作品。

也成為了林青霞與秦漢合作的最後一部作品。

拍攝這部電影時，林青霞從未想過，4年後，她與秦漢20多年糾葛終是如大夢一場空。

還記得那年林青霞上《今夜不設防》。

提起秦漢，害羞的不行。

聽到黃霑倪匡開玩笑說秦漢一般般，立刻反駁：“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等到1991年，林青霞憑藉《滾滾紅塵》首次榮獲最佳女主角，愛人秦漢為其頒獎。

愛情事業巔峰時，有記者詢問她：頒獎典禮有沒有可能成為結婚典禮。

“他不開口，總不能叫我一個女孩子先向他求婚吧？”

林青霞只是笑，但笑容中卻有些無奈。

這世間總有為愛勇敢至奮不顧身的女子，卻鮮有可同等相匹配的男子。

兩人在愛情路上拉拉扯扯、分分合合糾葛了20多年，秦漢最終沒能給林青霞想要的一個家。

1994年，林青霞嫁給了商人邢李原，隨後淡出影壇，回歸家庭。

/04/

《滾滾紅塵》的同名主題曲，由羅大佑作詞作曲，陳淑樺羅大佑演唱。

年少不知曲中意， 再聽已是曲中人。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着

許許多多的故事，都是從這裡開始。

只是誰想得到，這個“不經意”，竟牽動了一生。

後來，張愛玲獨自前往美國。

這是個有傾世之才的女子，可惜才華卻換不來一世溫暖。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1995年，張愛玲在美國洛杉磯的寓所去世。

寓所里一無所有，甚至沒有一張床，她穿着旗袍，寂靜安然地躺在灰藍色的毯子上。

“她死得很寂寞，就像她活得很寂寞。”

1995年9月30日，張愛玲75歲生日那天，朋友林式同將她的骨灰撒在太平洋上。

灰白的骨灰襯着深藍的海水向下飄落，被風吹得一朵朵，在黃色的太陽里飛舞着，灰落海里，上面覆蓋著一片片紅玫瑰與白玫瑰花瓣。

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剎那陰陽的交流

後來。

在《滾滾紅塵》上映3個月後。

三毛用一條尼龍絲襪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此之前，她還曾和林青霞約好：帶她一起流浪，一起旅行。

三毛離世，很多人覺得痛惜、遺憾，但或許，她是欣然前往的。

正如她自己所言：如果選擇了自己結束生命的這條路，你們也要想得明白，因為在我，那將是一個更幸福的歸宿。

後來，林青霞安慰在情路上吃了苦頭的女兒林嘉倩：

“親愛的，在情路上我也有過刻骨銘心的苦，今天看來，都成了如煙的往事，何須在意？你年輕，你愛過，這不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嗎？”

今年，林青霞67歲。

感情之路，跌跌撞撞走了幾十年，

愛過，通過，傷過，幸福過，挫敗過，她早已不再做感情里哀求和卑微的那個人。

水深水淺，窗里窗外，雲去雲來，內心從容豐盛。

滾滾紅塵，她成為了那個活得明白的人。

再後來，林青霞在《窗里窗外》寫道：

世人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真實人生這場戲，比虛構的劇情更富有戲劇性。

而如今，滾滾紅塵里，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

跟隨她們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