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塔:巩固直指人心的佛经

巩固直指人心的佛经

梅塔

2018.12.03


不时有人提起佛经太多和真伪参差,现代社会大多数人没有时间去阅读,更不要说去辨别真伪。佛教自释迦牟尼佛创立以来,吸纳了历代学人对佛陀教导的阐发和他们自己的创作,形成了蔚为大观的经律论三藏。其中佛经靠历史的日积月累和学者们的整理收藏,数量越来越多。基于佛教历史学术研究的理性看法是,流传下来汗牛充栋的佛经可能包括佛陀的亲自教诫、历代佛教大师们的撰述和因为文献收藏之不易而窜入的其他学派的篇章。

佛陀的直指人心的亲自教诫,是佛陀在文明之初为适合当时古印度接受婆罗门教和其他宗教的众生而宣说的佛教教义。在四部阿含和五部尼柯耶中,人们可以发现佛陀吸收了当时沙门思潮和婆罗门教中一些合理思想,例如身语意的分析、地水火风四大属性、四禅八定、轮回和痛苦解脱的探究等,基于当时当地的文化传统,仔细地构建了以四圣谛 / 八圣道 / 四念处等为核心的不共其他外道的教义和修学体系。他使用大量鲜活的譬喻,通过当时人们所熟悉的神话、传说、轮回系统和论辩逻辑,宣说佛教的核心教义,并说服和引领了大批外道沙门(如裸形迦叶和追随尼乾陀思想的众婆罗门屋主;《相应部》SN.41.9《中部》MN.2.55)皈依佛法僧以壮大佛教的影响力和教化众生导向解脱觉悟。

佛陀反对禁锢任何人的思想,没有垄断对万法实相的探究,使得人们在佛教后续发展中能从不同角度阐扬和深化佛陀所揭示和开创的核心思想。虽然不是佛陀亲口所说的言语和教义,只要经过人们的仔细研究,证明符合佛陀反复强调的三法印,能坚守实相本空,能引导人们趣向解脱觉悟的佛教大德的撰述,算不算佛经呢?理性的判断就是它们作为佛经真实不伪,这也是圣严法师等大德所指出和表明的立场。实际上大乘经典显然是在佛教的发展中涌现出来的,就象始自孔孟的儒学,历代的儒学思想家如荀子、董仲舒、二程、朱熹和王守仁等,使之持续发扬和适应当时当地的社会文化环境,有什么儒学之士会认为他们的著作不是儒学经典呢?所以认为佛经必须是佛陀亲口所说的想法,应该是基于不理解佛教作为一种宗教,其目的是为了众生的觉悟实践而不是僵硬的概念化的原因。就象一条入海长河,主流自然是奔向大海,但是两岸在不同的阶段仍然有不同的壮丽景色,大河仍然可能有局部的徘徊、回折、分岔、支流的泛滥和截断消失一般,佛教在历史的演化中,接触种种的时代思潮,在保持核心要义的同时,难免会有不究竟的、过分权宜方便的和腐败的外道思想和人员通过社会政治和经济手段,或明或暗,进入佛教当中。且不说所谓的附佛外道,即使有心学习佛陀教导的出家众和在家众,因为自己修学的局限性和入道前后的种种个人习气和无始而来的无明,有意或无意,全面或片面地将外道教法和行为引入佛教当中。那些能言善辩和笔力遒劲的撰著者甚至能将外道思想与佛陀核心思想夹杂在一起,洋洋洒洒地发挥成似是而非的种种经典。在印度佛教的末期,大量的信仰所谓性力派怛特罗的修行人混入或加入佛教当中,影响和改造了主流的印度佛教,制造了大量神秘化的掺杂了性力崇拜和神我合一思想并散发着腐败气味的所谓大乘经典和修法,最终丧失了对佛教究竟的核心教义的持守,使得逐渐与印度教和怛特罗教(tantrism,密教)合流的印度秘密大乘佛教在内忧外患中分崩离析而灭亡。印顺导师如同面对明末甲申之变的历史学家一般,对佛教在印度的最终灭亡作了痛定思痛的总结,指出了佛教神秘化、外道化和腐败化的危害。人们想必知道,秘密大乘佛教在印度灭亡后,其遗响如经典和修习之法在其它地域不绝如缕,应该是人们要深入反思和为之警惕的。至于大藏经中窜入的外道经典,也许有教人向善和累积福德的作用,可是佛教本身有很多适合世俗生活道德教化和充满究竟智慧的经律(如简洁的《吉祥经》KN.1.5),有何必要舍近求远而在没有究竟觉悟的思想中转圈呢?

庞大的佛经系统,有大量的适应彼时彼地的内容,也许在彼时彼地适合接引众生,适应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和道德水平。例如在南北朝时期,佛教给遭逢连年战乱的南北方的人民以极大的精神安慰,本身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如南方梁武帝等人的护持和北方大规模的佛经翻译和佛教造像文化。丝绸之路的贸易和文化交流,在之后的唐朝达到顶峰,玄奘大师印度游学和佛教显密宗派的兴盛,使得主要是佛教大乘经典的传译和撰造繁荣发展。历代学人,花了大量的时间,在他们自己的时代中皓首穷经地钻研那些彼时彼地所相应的经典,而可能忘记佛教的生命力在于用直指人心的适合此时此地众生的教法,来阐扬佛陀的核心教义,并让众生在此世间受用而进入解脱觉悟之道。大藏经积累了大德先贤们的佛经和对佛经的注解,对注解的注解,包括不少宣扬神秘外道咒语、外道修法和外道体验的方便法门,以及很多与我们这个时代优良的思想道德、文化与科学理性发展无关和极其相矛盾的彼时彼地所相应的经典。人们不禁要问,佛教的经典就必须这样躺在印度佛教末期、唐宋元明清和藏地中世纪的床榻上,来面对当前这个崇尚自由、民主、法治和人权的社会,面对一方面享受科学技术进步的福利而另一方面内外受到生存和发展压力煎熬的众生吗?

佛教的教人解脱和关怀众生的精神是有解脱道和菩萨道的实践的。而充满活力的直指人心的佛教应该回到佛陀的核心教义的本怀,在其基础之上,梳理和扬弃庞杂的佛经系统,构建与当代社会中众生的思想道德文化和社会生活相应的,致力于解决在此时此地的个人和社会存在的痛苦的切合实际的佛教教义的论述,发扬六祖坛经所昭示的我造佛经的无畏精神,创立适合新时代自身的佛教经典、阐释和表述,以教引众生走上解脱觉悟之道。

佛经,作为佛陀的核心教义的阐发和发扬光大的载体,是众生从此岸渡越到彼岸的舟筏之一。为超越而扬弃对众生自己不适合的舟筏而选用合适的载体,是理性的佛教修行者们的自然选择。《金刚经》里说“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对法的不执着,应该可以引申作为我们对佛经的态度。北传禅宗也说“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也许能启发我们放下对诸法包括佛经的执着。我们说“巩固直指人心的佛经”,其实就是表明,当我们自己如实地走在修行道上时,仍需要切实地依佛法而立,也就是要依靠作为岛洲的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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